听到李开心说话,我全副身心一下放松了。这种放松其实没什么理由。从理智上说,我到现在都无法肯定他到底是友是敌。
但是,我就这么毫无理由地不再紧张,不再全神戒备。我一厢情愿地认定,这场生死决战已经结束了。我现在可以毫无顾忌地大口喘气,并不在乎他是否听见。理智上我无法肯定他是友是敌,情感上,我却似乎已先入为主地把他当朋友。
我现在可以心无旁骛地观察地上的尸体。屋内一灯如豆,透到屋外的光线更加昏暗,尽管如此,我仍然一眼就认出了地上五个死人的身份。并非根据他们的相貌和身体轮廓,而是根据尸体旁边的兵器。我踏入秀水镇的第一天,便见过这几样兵器,而且击败过它们。
这五个人合称聚鹰帮帮主座下五大护卫:鬼头刀,赤练枪,穿心剑,温候戟,千钧棍。职位很高尚,外号很响亮,但我知道,他们只不过上官飞鹰手下跑腿的,武功虽然各有所长,却远非江湖上的一流高手。当然,他们是上官飞鹰的亲信,这一点毋庸置疑,否则上官飞鹰不会将他们带在身边。
我看不清尸体的其它细节,不知道有没有血迹,不知道他们死于什么武功,更不知道致命伤口在哪里。我没有试图去进一步仔细观察尸体,因为觉得了解这些细节意义不大。
五个人的死状不一,其中四个人身边,还躺着他们各自的兵器:刀,枪,戟,棍。四般兵器肯定与四个人的外号相对应。另外一具尸体身边空空荡荡,很明显少了一把剑。
不需更多的猜测与推断,我就知道,缺少的那把剑在李开心手上。李开心的“开心剑法”号称天下无双,但许多年以来,却没有人见过他随身带剑,他腰间只有一个奇形怪状的酒瓶子。传说中,他触手拿起什么都能当剑使。
我还明白了另外一件事:李开心右手提剑,左手拿着的,就是他心爱的酒瓶子。刚才看到他的身影,我一度以为他左手也是兵器,还惊讶于他为何没有双手同时攻击我。
从远处我看到灯光开始,到后来争战结束,我一直没闻到酒香。说明李开心短时间内没喝过酒,酒瓶的塞子自始至终没打开过。也有可能瓶子里根本就没有酒,但这种可能性很小,一个酒鬼的洒瓶子里没有酒,那几乎是不可思议的事。何况,若是里面没酒,争战过程中他一直拿在手上干嘛?明显是为了护着里面的酒不至洒出来。
想到这里,我才对这场争战的结果有点泄气。李开心一手使剑,一手拿着酒瓶子,整个过程中,连一点酒味都没溢出来。也就是说,他虽然没将我打伤或击败,但毕竟对付我还是游刃有余。反观自己,一直被逼得手忙脚乱,狼狈不堪。
如果他扔掉瓶子,全力抢攻,恐怕我早就中剑躺下了。
我气息稍稍平稳下来,也终于找到了话题,故作轻松地笑道:
“你是不是每次与人动武,手里必须得拿着酒瓶子?”
李开心笑道:“早知道是你,我一定会把酒瓶子扔掉再动手。”
我叹道:“我真应该感激那个酒瓶子,否则,地上可能早已多了一具尸体。”
李开心也叹道:“你应该感激的是你的天赋。”
我说:“别挤兑我了。我使出了浑身解数,才勉强从你的酒瓶子下逃生。”
李开心笑了:“浑身解数都使完了?我看不见得。你最后上下夹攻的路数,据我所知,天下所有的剑法里,都没有这么古怪的一招。再打下去,谁知道你后面是不是还有更古怪、更绝妙的招法?”
我讪笑道:“那是我情急之下胡乱使出来的逃跑招式。你肯定看得出来,不管上面还是下面,我的攻击其实都是虚张声势,根本无法伤人。”
李开心道:“不管什么招,达到了预期效果的就是好招。武功本来就应该虚实相间,谁能说‘虚张声势’不是一种‘声势’?”
我叹道:“我猜想,这一招之所以能凑效,是因为在此之前你就已经认出我了吧?”
李开心:“我的确在第一下出手落空之时,就已猜到是你。但最后一招被你逼得退让,却并非因为我手下留情,而是在惊讶之余,失去了先机。”
我说:“你第一剑落空,我尚未露出武功特征,你就知道是我?太神了吧?坦白说,你要是站在黑暗中一直不说话,我根本就不知道对手是李开心。”
李开心叹道:“毫不谦虚地说,普天之下能避开我暗中一击的人并不多。可你不但躲开了,还能立即反击,而且又是用剑,除了武当掌门无厘道长,大概只有诸葛神甫的徒弟有这份本事。你后来剑法中露出的特征,只不过证实了我的猜想而已。”
我沉吟道:“等等,这个因果关系好像颠倒了。我记得从没跟你说过,我是诸葛神甫的徒弟。在看到我的剑法之前,你是怎么知道的?”
李开心:“你自己不说,未必别人不会告诉我。”
我心想,这倒也合情合理,目前为止,秀水镇上不知道我是魔教教主徒弟的,大概没几个。李开心就算消息再封闭,几天时间过去,肯定也对我的师承来头有所耳闻。
我笑说:“大致一个半时辰以前,归无情找到我,以你和阿红的安危,威胁我去见他们的帮主。我心急火撩地赶过来,没想到第一个向我出手的居然是你。早知如此,我就不应该走这一趟。”
李开心笑道:“你急着赶来,恐怕不仅仅是为了我吧?”
我点点头说:“实话说,如果归无情仅仅用你一个人的安危威胁我,我可能真不会赶来,至少不会这么急着赶来。”
李开心笑道:“还算诚实,这么快就承认是为屋里的阿红姑娘而来的。”
我说:“以你的机智和武功,真遇到什么危难,我就算是及时赶到,也无济于事,不但没法解救你,弄不好还得搭上自己。”
李开心继续笑:“不用解释了王大侠,我又没说你重色轻友。只不过是修正你刚才的说法:无论什么情况,你这一趟都是非走不可。”
我讪笑道:“要是知道你安然无恙,而阿红又跟你在一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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