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有一种跳进洞口的冲动。上官飞鹰说得对,我其实是个好奇心很重的人,这份好奇心支配了我大多数的语言和行为。
幸好,我的冲动尚未演变成行动,上官飞鹰便说话了。
他目光并未转向,只是缓缓地说:“你对聚鹰帮有什么认识?”
我心想,这算是什么问题?难道答应你做帮主,你还得向我面试?再说了,我让你告诉我这里面是什么东西,你却以答非所问来测试我?我倒是无所谓,但你自己得想想还有多少时间磨磨蹭蹭。
我转过头面向他,叹口气说:“我踏入江湖才几天,能对聚鹰帮有什么了解?只不过道听途说而已。我知道的,江湖上每一个人都知道。”
上官飞鹰冷笑一声:“除了江湖第一大帮派,你肯定还听到了一些别的传言。”
我心中一动,说:“万方成告诉我,你创帮之初,志不在江湖,而在天下。后来我遇到少林方丈和武当掌门,两人也有同样的说法。”
上官飞鹰:“江湖即天下,天下即江湖。这本身并不可分。”
我说:“在我看来,江湖之远和庙堂之高,那是两个世界,通俗一点说,江湖无论有多远,所发生的事都与我密切相关,而庙堂之上的任何巨大决策,几乎可以说与我没什么关系。”
上官飞鹰:“你错了年轻人。天下之事,与天下每一个人都有关系。对天下之事漠不关心,有朝一日肯定会付出代价。”
我说:“我觉得没必要继续在词语上较劲,否则咱俩之间的鸿沟会越来越宽,快要失去共同话题了。你就直接告诉我,聚鹰帮创立之初,是否真的旨在起兵夺取天下?你是否真想做皇帝?”
我以为他会找一些冠冕堂皇的语言为遮掩一下,没想到他的回答直截了当:
“都是真的。”
这倒让我颇感惊讶,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问下去。
顿了顿,我才接着说:“看样子这么多年下来,你做得并不成功。现在这种形势,别说夺取天下了,聚鹰帮能否保住在江湖上的地位,都很难说。”
上官飞鹰:“你错了。事情谈不上成不成功,只不过是后来我改变了想法,放弃了原先的目标。”
我语带讥讽:“放弃目标,难道不是因为它太难达成?”
上官飞鹰并不在意我的嘲讽,出人意料地表现出少有的耐心,他说:“年轻人,天下大事,没有一件是容易成功的。而夺取天下,掌控最高权力,那更是天下最难之事,要想成功,不但需要运气和智慧,还免不了尸横遍野,血流成河。但是,我得告诉你,我放弃这个目标,并非因为它太过艰难。我上官飞鹰这辈子从不怕任何艰难困苦。”
道理老套,我听着觉得索然寡味。我不想再嘲讽他,毕竟跟一个垂死之人较劲,除了显得自己刻薄无礼,没有别的意义。
但是,对这些天下大事,我这个傻小子懂得并不多,油腔滑调之外,基本上提不出什么有内涵的问题。说实在话,我很不喜欢谈论这些话题,一点趣味性都没有。
我也不能随意转换话题,因为我现在隐隐觉得,他挑起这个话头,肯定与下面金库里的机密相关。上官飞鹰一直就不是个废话连篇的人,只不过他这一次的切入点,让我有些捉摸不定。
我问:“在你改变主意之前,夺取天下之事筹备到什么程度了?”
上官飞鹰这回言简意赅:“万事俱备。”
我随嘴应了一声:“只欠东风?”
上官飞鹰冷哼:“什么也不欠。只需要我一声令下,马上可以揭竿而起。保守估计,成功的可能性至少有六成。”
我叹道:“既然如此,我无法理解的是,你为什么会中途改变主意?这不像是你的作风。”
上官飞鹰笑了笑说:“你的潜台词是不是想说,我可能受到了什么挫折或打击,以致于心灰意冷?”
我点头承认:“半生心血,说放弃就放弃,如果不是内心的精神支柱轰然倒塌,恐怕找不出别的原因。”
上官飞鹰叹道:“如果以常人的心理,来猜度我上官飞鹰的行为,你就错了。”
我讥道:“我本是个寻常之人,你却要求我超越自己,以非同寻常的心理来猜度你?”
上官飞鹰并不在意,换了一种平淡的语气说:“小子,你一定会超越自己的,你也必须超越自己。就像我当初一样。你得知道,我放弃当初的人生目标,根本上说是超越自己的结果,这并非一个心血来潮的瞬间决定,而是一个漫长的渐进过程。简单地说,我在筹备起事的几年当中,对这个世界的看法慢慢地发生了改变,才形成了今天的结果。”
我心想,老家伙又开始讲一些抽象的道理,这可不是什么好苗头,沉闷冗长没什么趣味就不用说了,那些貌似高深的道理对我又有什么意义?有点意义的,应该是那个结果。
我快速接话道:“江湖传说中,你表面上组建聚鹰帮,进行商业贸易聚拢巨额钱财,暗地里还训练了一支庞大的军队。现在,你既已放弃夺取天下的目标,我想知道的是,这支庞大的军队你怎么处理?遣散了吗?”
上官飞鹰道:“没有遣散,一直存在。”
我茫然应道:“一直存在?”
我话音未落,他伸手点了点房间中央的漆黑洞口,冷冷地说:
“没错,就藏在里面。可以说,谁先找到这里,谁就拥有这支军队。”
我没听懂这话的意思。(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