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安全,不在其列。
现在沈溪清楚地向他们表达了一种思想,不能为了一时的军功而将手下的性命置于险地,功劳可以稳步取得,哪怕是最后功劳不及预期,至少将士安稳,那这场胜利就会有价值。反之,如果人都死光了,就算最终胜利了,谁来保卫胜利果实?
……
……
兵马仍旧稳步推进,如同沈溪所料,半路上除了倭寇细作外,还有一些负责放哨和点火的倭人,逐一被擒获。
沿途起获的火药足足拉了三马车,看到这一幕的士兵无不胆战心惊,这才知道沈溪不是无的放矢。
一直到太阳升到半空,才有战报传出,说是刘序已带兵进入倭寇在上海县城的最后据点——县衙,但除了抓到一些老弱病残,还有一些倭寇掳掠的大明百姓外,其余皆已乘船逃离。
听起来很让人懊恼,不过以沈溪的估算,之前据守城池的倭寇数量大约在两百人左右,他们依靠先进的火器跟金山卫兵马交锋,最后还乘船逃离,这一仗可以说相当窝囊。
至于倭寇没有来得及运走的物资倒是很多,光是粮食就有十几万石,此外还有金银若干,以及牲畜和工匠用品,大批私盐等等。
兵马开进上海县城,这次战事沈溪所部可说是毫发无伤,不过金山卫折损的人马在两百人以上,不过他们也杀伤和俘虏倭寇八十多个,这场战事亏也亏得不多。
沈溪领兵进驻城池,这回金山卫的兵马没跑来跟沈溪争夺驻兵权,此时沈溪已查明,统领金山卫兵马的是南汇咀中后所千户李凌。
因为倭寇猖獗,金山卫主动把南汇咀中后所和青村中前所的官兵撤回卫城。
听闻沈溪领兵前来扫平倭寇,金山卫指挥使怕承担丢失国土的罪名,命令两个千户所的人返回原址驻扎。
这李凌领军行至半途,碰巧抓获一个倭寇的斥候,问明了情况,当机立断,决定长途奔袭拿下上海县城,一来自然是争抢功劳,二来则是怕事后被钦差大臣沈溪追究地方剿匪不力,到时候他这个千户也讨不了好。
通过斥候之口,李凌本以为上海县城里的倭寇已逃窜一空,谁知攻城时还是落得个人仰马翻的下场。
“大人请降罪。”
李凌是来负荆请罪的,按照规矩,作为战事指挥官,就算李凌立下功劳最大那份儿依然是沈溪的,他明白,若是沈溪稍微小肚鸡肠一点,以他兵部尚书的身份,将他军法处置了没人敢吭一声。
本来就是这么个情况,兵马占据绝对上风,损失居然比贼寇更惨重,完全可以直接拿下治罪。
沈溪神色冷峻,未直接评价,而宋书则一脸恼恨:“为了争抢功劳,居然不惜先一步出兵……哼哼,现在倒好,知道沈大人为何没急着打了吧?吃了大亏,还祈求得到沈大人原谅?”
唐寅道:“宋将军,若在下耳朵没问题的话,他像是来请罪的,哪里有说过要让沈尚书宽宥?”
李凌仍旧跪在那儿,一句话不说,旁边将领都带着恼恨,怒视李凌,现在他们的功劳明摆着被地方卫所兵马抢走,地方人马在此战中还表现得特别窝囊,现在他们都恨不得沈溪即刻治李凌的罪,这样他们心里才平衡些。
等了半晌,沈溪幽幽道:“本官不想追究太多,功过相抵吧!”
“大人……”
沈溪的话,等于是对李凌以及地方卫所兵马的宽恕,而且沈溪一向是一言九鼎,所有的话都经过深思熟虑,这自然让沈溪麾下这帮骄兵悍将不满。
本来功劳就不大,眼看未来一年半载我们都要在这里吃苦,却连最后一杯羹都被人给抢走了,如此沈大人还不为我们做主?
李凌却好像是得到皇恩大赦一般,磕头不迭:“多谢大人宽恕,多谢大人宽恕!”
唐寅道:“沈尚书这是给你们表现的机会,接下来你们要迅速荡清黄浦江南岸的倭寇残余,确保长江口一线不能有倭寇。还有就是修造城池,你们金山卫要多出力,以后沈尚书会长久驻兵在此,少不得见面机会。”
唐寅这话就像是对在场之人解释为何沈溪要“宽宏大量”,因为附近最大的军事力量就是金山卫,而眼前的李凌虽然只是个千户,却是“地头蛇”,对本地异常熟悉。沈溪先来个下马威,让李凌对沈溪心悦诚服,而后再用李凌手下帮忙建造城池,可说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李凌道:“大人宽宏大量,小人必定为大人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绝不辜负大人期望!”
“说得好听,就怕是个孬种!”胡嵩跃嘴上骂骂咧咧,心里极不痛快,对李凌没有报好脸色。
沈溪当即一摆手:“打扫战场,将防御做好,防止倭寇卷土重来!”
……
……
本来谁都以为沈溪会治李凌的罪,但最后李凌却得到沈溪宽恕,甚至还有受沈溪器重的意思,这让军中很多人心里不舒坦。
让他们去被倭寇折腾得不轻的城里搜查,以及完成扎营和防御之事,在他们看来都没什么必要,他们不觉得倭寇会卷土重来,但凡沈溪走到哪里插上旗帜,莫说是倭寇了,就算是草原上的铁骑都不敢撒野。
如此一来,他们只会觉得沈溪是在给他们找活干,一个个心里带着抱怨,越发不痛快了。
李凌带着人马赶回南汇咀中后所驻地,由于荒废已久,还得捣鼓一番才能入驻。如此一来,黄浦江两岸完全被沈溪接管,沈溪一方面派人去镇海卫,重建吴淞江所和宝山所,一方面又跟松江府取得联系,安排转移战俘之事,之前被倭寇掳劫来的一些丁口也会放还。
不过这些人都不想走,虽然他们打从心眼儿里不愿在倭寇手下做奴隶,但若是回到原籍,就算官府不追究,他们也没法回归以前的生活。
“……大人,他们的意思是留在军中,就算跑腿打杂他们也愿意。”张仑去查看过情况后,回来跟沈溪通禀。
唐寅正站在沈溪身边,闻言诧异地抬起头来:“张将军,如你所言,他们本就是战俘,难道不怕他们中间隐藏有倭寇的眼线,回头把这里的情况传出去,威胁军中安全?”
张仑马上反应过来,诚恳认错:“请恕卑职思虑不周。”
沈溪淡淡一笑:“这个不需多防备,毕竟之后要在这里修造船厂和城池,光朝廷调拨的民夫就有数万人,况且还有在中原战场俘获的俘虏,难道都要一一防备?他们既不想走,就留下来吧,怎么说也是我大明百姓。”
唐寅迟疑道:“现在兵马刚驻扎,我们立足未稳,这便放他们走……”
沈溪一摆手:“其实倭寇杀回来的可能性非常小,若他们中真隐藏有细作,也可以好好追查一番,甚至能巧妙利用上。这件事不劳你们费心,现在我就跟朝廷详细奏报修造城池之事,到时候你们恐怕没有片刻休闲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