翎歌敏锐地发现了吴雪言语间的隐晦其词,而且当他说起违心的话时,总是会情不自禁地摸着鼻子,眼睛也会四处张望,好像要寻找一个可以落目的着落点,可是他不光没有找到,反而让人更加觉得是做贼心虚。
对于翎歌咄咄逼人的态度,吴雪只能是暗自心里叫苦,一百个歉意都堆在了嘴边,就是开不了口。他只能连连后退,而他每退一步,翎歌就欺近一步,像是一个要债的人一样紧追不舍。
翎歌仰起脸,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他看,好像要将他每一个欺骗她的神情都记在心里,她越是这么拷问般地看,吴雪就越是觉得惴惴不安。他开始后悔,后悔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而他也没想到,王泰竟然会这么理解他的求助。而对于跟他“玩心眼”的吴雪,显然是落入了他的圈套。吴雪原以为王泰之所以这么追问关于翎歌的事情,是因为他觊觎之心太盛。按道理来说,她与他并无太深瓜葛,自己犯不着如此编造谎言,结果一个谎言引出一连串慌言,最后把自己也套了进去。
这是一种责任感么?吴雪问自己,可是他自己也弄不明白,自己只不过是本着照顾翎歌的安危为目标罢了,这是一种理所应当的正义感,为何会惹出这么多麻烦呢?
吴雪忽然想到了她的苏醒后的泪,还有昏迷间的呓语,他一下子明白了,她只不过也是个需要人陪伴的小孩子罢了。她尽可能装成冷冰冰、不近人情的模样,但是一颗脆弱、残破的心却轻而易举就将她出卖了。吴雪以为她是抓住了自己,其实她只不过是舍不得过去。那是她仅存的,唯一的可以怀念的事物罢了。
翎歌看着吴雪愁眉苦脸的神情,心中却也被揪了起来,她之前盛气凌人的气势顷刻间荡然无存,就像是剥落了伪装的舞者一般,只剩一个优雅又空洞的躯壳。她的心开始动摇了,也开始颤动了,她动了动嘴唇,只是期盼地看着吴雪,只是期盼着,已经没了那种火热的感觉。
“你不想告诉我么?”翎歌幽幽道,昏暗的光线落在她的侧脸上,让吴雪感觉她就像是着昏暗山洞里的一个幻影,一道令人炫目的光晕。她接着轻轻叹了口气,微微垂下了头,自嘲般地轻笑了一声,“雪公子……把我当什么?”
吴雪一怔,抬起眼睛,却见到了泪眼婆娑的翎歌,她所说的话好像是从波澜汹涌的大海里传来,“把我当成一个可以轻易哄骗的小姑娘么?”
吴雪痛苦地蹙眉,沉声说道:“你为什么这么说?”
翎歌抹了抹眼角,她本不想、也不该如此的,她一直不想让眼泪这么轻易地就掉下来,可是这也不知道是自己第几次在他面前落泪了。
这时候,又有一队人马经过,这是一群铁剑堂的门徒们,这里已经到了铁剑堂的驻地范围,而且他们已经听到了些许风言风语,一见到代堂主吴雪和翎歌,也不慌乱,只是在经过他们身边的时候,齐声喊到:“恭喜堂主,贺喜堂主夫人,祝新婚快乐,白头偕老!”说完,他们就继续踏上了巡逻的路途,头也不回地走了,极其的专业、敬业。
吴雪和翎歌茫然地看着远去的铁剑堂门徒,接着眼神不由得在半空中碰撞了一下,紧接着,他们又都赶紧转过眼睛,吴雪立马抬起头看着翘起的屋檐,翎歌默默地抠着手指,微垂着头。
良久,吴雪才觉得应该有人打破这个令人尴尬的沉寂,便咳了一声,正色道:“呃……时间不早了,我们还是先回去吧,看看游大哥可有消息不……”
翎歌突然说道:“他们……怎么都说什么恭喜恭喜的,究竟是什么意思?”
吴雪不知道的是,此刻翎歌已经偷偷的浮现出了笑意,几分甜蜜,几分苦涩。她明白,他们只是误会了,以为他们是夫妻,但也就是这种可以言清的小小误会,却着实令她开心了很久。但是开心之余,她随之又陷入了深深的痛苦之中。她很明白,他只是一阵突如其来的秋风,掀起了她一整个世界的红叶,叶落之后,就只剩光秃秃的躯壳,还有一整个秋天未满的余情。
翎歌收敛起了所有的笑意,一下子回到了往日冷冰冰的样子,说道:“你可以全部告诉我,还是说,雪公子根本不信任我?”
吴雪长长叹了口气,浅浅一笑,说道:“走,先回去,回去我跟你说,到那时,你可不要怪我,我也只是迫于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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