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村长恶狠狠地说完,便不再看向他们,像是认命了一般,颓坐在墙边,低着头,一言不发。
游天星和吴雪相视一眼,不由得感慨,这世上妖魔鬼怪众多,但是能将自己掩藏的很好的妖魔鬼怪就很罕见了。而正真有危险性的,最终还是这些看似人畜无害,实则是心中藏祸的人最为难防。
他们到现在还惊魂未定,心率逐渐放缓下来,但是他们一刻也不敢松懈,眼前这个狡猾的老狐狸,没准还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诡计。
吴雪看了看镶进石板顶的龙头拐,不由得暗自心惊,感慨二人之力齐协相搏,竟如此具有破坏力,自己仅仅只是看着,就已经胆惧三分,意寒半腑了。
游天星用剑抵着赵村长的喉咙,脸上带着沉谲的微笑,而他的眼睛弯弯,嘴角微微上扬,就连他的两撇一字胡都跟着笑起来。
赵村长像是囚笼中的困兽,从嗓子里发出阵阵怀恨的低吼:“我说了,杀了我!不然,你们都得死!”
游天星微微一笑,悠然道:“哦?我不是判官神通,不能妄自给一个人定罪。况且,村长你既然已经来到了这个地方,就说明跟这群匪徒是有说不开的关系了。对此机变我满腹狐疑,不知村长能不能解?”
赵村长冷哼了一声,面色傲然之中不乏威胁之意,阴恻恻说道:“既然你们已经知道了我跟匪徒有染,那还何须多言?”
吴雪在旁静静凝视着,虽然赵村长暗中通敌已经是事实,但也还有很多他们不知道的细节。而把山中匪徒和山下村民联系起来看,总有很多突兀形变的榫卯对不上接口,让人不禁为之起疑。
“村长,那晚悍匪袭村,我们擒获了一个叛徒,而这个人却是个双面叛徒,他既背叛了村子,又背叛了他的堂主,以撺掇铁剑堂堂主之位。这个人村长是很熟悉的吧?”吴雪问道。
赵村长冷笑一声,一双阴鸷的眼睛里竟然闪过一丝无奈与悲哀,他削薄的嘴唇动了动,随即又恢复了平静,略带气恨与讥讽地说道:“那个不孝之子,实在是愧对于我!愧对先人!”
游天星嘴角微微上翘,带着几分玩味地说道:“背叛村子当了山匪,确实是愧对先祖。不过不知道他被生擒,让村长丢了脸面,算不算是愧对于你?”
听到游天星话中讥讽的意味,村长既不恼怒,也不反驳,只是仰天一声长叹,微微苦笑了一下,欷吁说道:“人心难测,尤其是这样一个惶惶世道,就算是自己的亲儿子,又怎么可能两心无间?”
吴雪闻言心中有些失落,他只希望一切顺好,所有人都乐呵呵的,只是他每每都很失望,原本只是一些他所认为的小问题,怎么放在这江湖上,就这么是非难辨、黑白混杂呢?吴雪从前不觉得,现在闻之见之却是恍惚神离,这跟他所料想的江湖,完全是大相径庭。他隐隐觉得,有一道所有人都看不见的黑色幕布,而这道幕布不是朗月照空的幽夜,它笼罩在人的心中。
那是一种“非我既罪恶”的谵妄。人们畅所欲言、乐此不彼,却从来不曝自身短漏,他们小心翼翼,深知江湖的处世之道,要想自己安稳,那就得先于别人一步攻击别人。只要引起群情激奋,轮番攻之,那他就可缩在没有判断力的人群中间窃笑。
游天星微微蹙眉,心里未免有些不快,但那是他们父子间的问题,不是他们的,所以他不想多言,也不想管。他只觉得赵村长口实很严,总是在说着毫无用处的话,除此之外就不多言语。
吴雪看了看地上其他几个村民的尸体,他们皆是脸色如土,面目狰狞,临死前的挣扎和绝望还残留在他们身上,成为了永久的痕迹。他幽幽叹了口气,说道:“这几人,有不少都是那晚和我们协力同心,抗击山匪的村民,只不过他们没有死在山匪的手里,而是死在了自己人的手里……”
游天星苦笑道:“而且,这自己人到头来还是自己人。”
赵村长冷笑一声,看也不看地上的死者,他眼神坚毅,虽然老态龙钟,但是好像有一副钢打的骨头,怎么也不透露实情。吴雪有种感觉,此次山匪事件的大半秘密,都是藏在这个老叟的肚子里,只是他抱着一种必死的决心,任何人都无法让他屈服。
赵村长长叹了一声,脸上带着轻松地笑意,仰望着那一方井口的夜空,悠悠说道:“人生不复白骨枯,皇途霸业如梦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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