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流年不利,也许是时运不济,这家人头上出现了死亡的阴影。张一率先病故,而后二姐呕血身亡。父亲张氏不堪内外之忧,终也是一病不起,撒手人寰。
而此刻的张三还清晰记得,那时母亲在一家三人的坟前痛哭流涕,只说着张三早已经听腻的话:我没有,我没有我没有。家中三人接连离世,给她带来了巨大的打击,不久也死了。
张三时年十五岁。他面无表情地站在母亲塌前,看着在痛苦中呻吟呐喊的母亲,竟然一点触动他的地方都没有。就像是死了一只被屠户割了喉咙的鸡,任凭它扑腾挣扎,也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悲哀,血流干了,也就死了。
她似乎已经忘记了自己还有一个儿子存在,只是眼睛放空,看着房梁,好像看到了其他什么东西。嘴里一直在说着:我没有。
她死了。张三心想。就这么死了。毫无尊严,毫无怜悯,毫无仁慈,就这样,死了。张三把她埋了。就埋在了父亲、兄长和姐姐一块。
他看着原本还活着的家人,他们现在躺在泥土里,成了烂泥。他心中的疑惑更甚。他有一个问题,可是至今还未得到解答。
张三在心里询问自己死去的亲属,为什么这天地间都是聪明之人,都是明智之人,都是正义之人。
他们无法回答他,因为已经死了的人甚至连梦都不会给活人寄托。就这么这样死了。张三心想。
后来张三终于明白过来,原来这天底下不乏蠢人,也不乏无耻之徒。只不过他们在别人发现他是蠢货之前,把别人打成比他还要愚蠢的蠢货,那么他就不算是那个最蠢的蠢货。
曾经年幼时,张三饱受流言蜚语的冷落和排挤,他不以为意,只不过是自身一人罢了,独善其身嘛。
可是有一次,他到现在都没有对任何人说起,那年他十三岁。有一次他起夜,却见到有人从后院翻墙而入,他颇为好奇,便暗中观察。
只见那人偷偷摸摸来到了他姐姐张二的门前,此时姐姐已经精神恍惚,不明人理了。他看清了那人的嘴脸,是一只仁义之徒。那人向来能说会道,不乏听众,态度相貌颇为喜人。
那人在姐姐门口端倪了一阵,见四下里无人,便开门进去,张三也跟了进去。他手上拿着刀。
那人死了。张三杀的。背后一刀,直捅心窝。而看到死人,张二却痴傻地露出了笑,说道:“你把他杀了。”
“我把他杀了。”张三说道。
张二看了看那人,说道:“我见过这个人,他昨天还想抚摸我呢。”
说着,她就笑了。
张三说道:“我把他杀了。”
“嗯,我知道,你把他杀了。”
“可你连一只蛐蛐都不敢踩踏,怎么敢杀人呢?”张二笑道。
张三的表情,张二从来没见过,这个弟弟向来优柔寡断,而且孤僻阴郁,不与人来往。可是他偏偏杀了人。
张三将刀子擦了擦,说道:“这东西该怎么处理?”
张二笑道:“你为什么要杀他?”
他们姐弟对视了一阵,他们都有些不明白对方的言辞和意图。
半晌,张三才说道:“我把他丢入府衙门口好了。”
“你怎么敢?”张二笑道,“你为什么偏偏要把他放在官府门口?”
张三找了一块白布,将那人裹了起来,严严实实的。
“他是恶人,我把他杀了,自然是送给官府。”张三说道。
“好,你把他送到官府。”张二依旧笑着。接着,她又问到:“可你一个人能拉扯得动吗?”
张三终于露出了微笑,此时外面的夜风刮进了屋子,烛火随之剧烈跳动了一下。
“我有朋友。”张三开心地笑道。
闻言,姐姐张二却噗嗤一笑,摇了摇头说道:“你没有朋友。”
“我曾经没有,但我现在有了。”张三说道,“它会帮我把恶人带到官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