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玉瑶学着谷主说话时的神态举止,倒有那几分神韵,面具人本想再矜持一下,可也还是被她的语气和神态逗笑。
见他笑了,柳玉瑶也笑了。她笑着点点头,说道:“就是这样。”
“啊……嗯……”面具人龃龉着,似乎想不到合适的词汇来回应。
原本格律严谨、用词考究的话语,到了嘴边,如同支离破碎的蝴蝶翅膀,随风而逝,碎不成章。
柳玉瑶悻悻然道:“啊,嗯,是什么意思?”
“就是……‘嗯’的意思。”面具人长长叹了口气,“大概如此吧……”
“那么,你到底怎么想?”
“什么怎么想?”
“谷主的话啊……”
“哦……”
“又是‘哦’……不许再说!”
“嘛……那么……”
“究竟怎么?”
面具人已经被逼到了角落,再无可退,唯有躲着她的目光,喃喃道:“等过段时间吧……等我空闲了,就会亲自去幽兰谷,向谷主赔罪……”
柳玉瑶冷笑一声,说道:“你还是从前那般……连个合理的推却措辞都说不好啊……”
面具人只感觉太过麻烦了。一切都很麻烦。一切都需要伪装。感情需要伪装。说话需要修饰。你不想笑,可却必须要笑。
面具人心中的疑惑,直到现在都还未弄明白。如果一个人连感情都可以伪装的话,还有什么不需要伪装的?
卸去了伪装的人间,正如这些毫无矫饰的语言,白开水一般无味。
他承认自己是个无聊的人。无聊到不想任何矫饰来让自己看起来比较让人顺眼。可是,那个不会嫌他无聊的人早已经消失。
消失在了时间的迷宫,消失在了凡尘俗世的牢笼,消失在了人们难以启齿的记忆中。
什么是真?什么是假?这世界向来是假假真真,真真假假,假中间带着一点真,真里面还掺杂着虚假。
没有一种真实之中包涵着会让人彻底绝望的假,更不存在一种让人在虚假之中看到一丝希望的真。
面具人心情有些沮丧,对于自己始终无法让身边的人觉得轻松、欢愉,他向来带有深深的愧疚感。
“嘛……就这样吧。现在歹人已经知道是谁了,你近日也就离开吧。”
说着面具人便掉头朝院外走去。他已经习惯了不辞而别,并拟定自己就是一阵风,只能轻轻掠过。不想带走任何东西,也不想留给别人什么。
柳玉瑶咬了咬嘴唇,眼神哀怨地看着他的背影,不甘地追了上去。
“欸,你要去哪?”
面具人淡淡道:“收尾。”
“收尾?”柳玉瑶疑惑不已,“为什么事情收尾?”
面具人看了看天上的明月,无比纯白皎洁,但是他心里的明月光却在不断黯淡。
“杀人。”
柳玉瑶停下了脚步。他浑身散发着森冷的气息,正如同他的语气一样。
她忽然有种感觉,这个人已经不是从前在谷中的他了。那个有些呆滞,有些倒霉,有些滑稽可笑的大衰神,已经改变了。
尽管他有时候还会有意无意地流露出过去的影子来,但那仅存的一点良善在被蛀虫侵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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