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又何妨?生又何辜?”
她身子微微颤抖着,游天星的内力仿佛狂乱的洪流一般,在她身体内横冲直撞,蛮横地为她挤压着毒。他向来对内力的掌握不甚到位,而每次也总是深受其害。只怪他少时游手好闲,觉得只要使得一手好暗器便可纵横江湖。
“贱命一条,我死了就死了……只怕脏了公子的手……反倒害了……公子的身体……”
她虚弱地闭上了眼睛,此刻她仿佛一条残破的小船,在游天星起伏不定、雷雨交加的内力暗海上漂泊。
游天星面带苦相,他已经只近剩下一口气了,可还是无法挽回一条将欲逝去的人命。他已几乎快要哭出来,在他湿涔涔的脸上,有多少是汗,又有多少是泪?
曾经他以为,生命不过是条蚍蜉蜻蛉,朝生夕死,不可复加。所有生命都饱受摧残,就是这样一条将近被摧残殆尽的生命,忽然让他极为悲恸。
一个人已经吃了这么多苦,为什么还无法勇敢面对未来?
一个不受期待的未来,又有谁能满怀期待地等待?
一个在苦海里遥遥无期的等待,又有谁能浣去铅华,全身而退?
游天星像是一头垂死的野兽,双眼铮红,身冒青烟,身体开始麻木,可就是学不会放弃。
“绝不放弃……绝不放弃……”他的胸腔像是一具破风箱,挤压出嘶哑、气短的声音,好似哀求,好似挽留,又仿佛是在为自己打定决心的铆钉。
那女子浑然一颤,微微颔首,若有若无地发出了几下轻渺的啜泣声。
游天星唇色苍白,整个人已将近虚脱,掌间是她后背粗糙的伤痕,光滑夹杂着伤痕的痂结,就好像是一个人生命的两种悲哀的形态。生的温柔细腻,后世却活得极其潦草。
他闭上眼睛,提振着残存的内力,意识却已经开始模糊,眼前像是覆了一层霜雾,整个人仿佛是铁铸一般,沉入混沌、无序之中。
朦胧间,游天星好似听到了海潮击打堤岸的声音,时断时续,连绵不绝。这不知从哪来的潮水声,一下子将他的记忆带到遥远的东海的青鳞岛上。那时候他还是少年,可却不喜修炼内功,只喜欢耍花招蒙混过关,为此岛主梁旻极为头疼,这个弟子年龄不大,却是门内最难管的人。
那时候他只想避开梁育嫣。他们已经快十八岁,已经到了一个比较尴尬的年纪。往日朋友般的青梅竹马,也开始避嫌了起来。即使见面了,他也以礼相待,二人之间由此多了几分生疏。梁育嫣为此生了他好几次闷气,只唾恨他实在是薄情寡义之人。但她心里也多了几分猜忌,严重怀疑游天星是已经落入了李临雪的魔爪。
可是她后来才发现是自己多虑了,她跑去找李临雪,却得知游天星已经很久没去过“光希堂”了,他已经不像是幼时那般争强好胜,惹得一身伤了。
那时候游天星时常独自一人在海边徘徊,等着雨季,也在等雨季过去。他一直想要为自己下定决心,但到了末了总是退缩,因为他实在不想破坏掉目前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