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味地瞧着他。
吴雪苦笑道:“我也不过是稍稍感慨一下罢了,自知是没有那个既能将前人毕生之所学融会贯通又无法由此继往开来、延伸创造的本领……”
翎歌笑道:“谦虚。”
吴雪摇摇头? 喟然道:“这绝不是谦虚? 而是自知之明。”
翎歌笑道:“雪公子,你毫无疑问是个聪明人? 但有时候似乎缺乏一些信心……”
“……是吗?”吴雪苦笑两声,“可所谓前途,似乎有些渺茫……”
翎歌脸上的笑意有些收敛,她斜睨着窗外如墨漆染的夜空。风搅动着干枯的树枝,张牙舞爪地挥动着,便好像魔降阴风起,教人也难免心儿惶惶。
可是她却无比镇定,这种镇定正是她人生跌宕起伏的证明,她早已经习惯了这一切。
夜再黑,不过四五个时辰。她有时候会有一种狂妄的心念,只希望黑夜再黑一点,狂风再猛烈一些,这样当黎明来临时,才会让她有挫败黑夜的快感。
翎歌自嘲般地冷笑一声,随即望向有些苦恼的吴雪,悠悠道来:“雪公子啊,你是只想将来只守着一亩三分地过日子,做一个平民百姓,跟一个并不太喜欢的女人成婚,时时顾虑着地里的收成和孩子的学习。你知道,这辈子差不多就这样了,所以不太期待,也不太沮丧。因为你有妻子和孩子,你的重心已经转移到了他们身上。对于过去充满了无数可能的时光,就连追忆也变得奢侈渺茫……”
吴雪苦笑道:“这不是大部分人一辈子的时光么?这么过,也没有什么可褒贬的,人生一种……”
翎歌笑道:“确实。有时候我也在想,若是能在这世道过上这样安宁的生活倒也挺好,只不过劳累一些。可哪有人过得不劳累?就算是贪官污吏也得时时惦记着自己的脑袋,生怕哪一天被朝廷杀头了。”
她顿了顿,转而道:“可放眼当今之江湖,官不亚于匪,匪堪比为官,一个普通的平民老百姓还能否如在盛世之中安居乐业?”
对此,吴雪唯有沉默。理想中安静平和的普通人生活,在这个世道是无法实现的。睁开眼吧,贪官污吏背着朝廷勾结营私、大肆敛财;冗官闲职过于庞大沉重,拖得夏国财政入不敷出,执行力臃肿缓慢,有些地区的治理已近乎停滞,陷入推诿困局;因蝗灾洪涝而受苦受难的百姓,却拿不到朝廷振发的救济粮;时值民怨沸腾,义旗高举,从前那一派皇夏千万里之气魄,早已经变得满目疮痍,难以为继;人们愤怒,人们恼恨,却无法打败朝廷百万虎狼之军,唯有流散在各处占山为王,或明或暗做一些继续迫害百姓的勾当;放眼关外,自夏国百年之后,便又是狼烟四起,外敌屡有来犯。如今的夏国,内部混乱,外有强敌,根本让人看不到一丝希望。个人美好生活得期盼,简直是自欺欺人。
这就是翎歌向吴雪陈述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