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怪异的氛围顿时让她胸口沉闷。
她忙放下书包和服装,本能的往后院走去。
顿时,就听到婆婆房间传来哭泣的声音。
米孃慌慌忙忙的从大龙门走进来,说了句话就走了。“大女子,你婆婆死了。”
秦渼儿眼中顿时泪珠晃动,她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变得低沉。
她那双如同灌了铅的腿慢慢的爬上了楼梯,走进奶奶的房间。
尽管母亲常说“奶奶喜欢哥哥,哥哥长到五六岁时都把他抱在怀里,而对你置之不理”——可十几年后,秦渼儿发现照片上,奶奶明明是把自己抱在手里的。
此时,秦渼儿如同木头人一样站在门口,看着四伯把婆婆抱在怀里,痛哭流涕。
她自己也想放纵自己的泪水,毕竟至亲离世,哪有不伤心的?
可她并未嚎啕大哭,她早学会了隐藏自己的感情,只默默的站在门口,流下泪水。
不知过了多久,无数的脚步声,不断出现在楼梯上,紧接着数人陆续靠近了这间屋子。
麻木流泪的秦渼儿抬起倦容,望着络绎不绝拥上楼的人,微微挪动了身子,站到阳台上——街沿那昏暗的灯,在漆黑的夜晚发着疲惫的光来。
她仰望星空,只见下弦月如同一把匕首挂在苍穹,将周围的星星全部吞噬。
突然,秦渼儿感觉那月亮仿佛正一刀刀割着自己的脉搏,让她第一次感到了生离死别的绝望和无助。
张文秀的离世,让秦家所有人都手忙脚乱,根本没人有精力去管秦渼儿和秦丹她们这些小孩子究竟在干嘛。
晚风,吹得院子角落的竹叶沙沙作响,在这个本该繁花灿烂的季节,反而唱起了寒冬的挽歌。
秦渼儿看着灯火通明的房间,如同失去魂魄的尸体,悄无声息的挤了过去。
与此同时,没人注意到只齐大人们腰的一颗小脑袋——那,是米芝的女儿:秦丹。
读幼儿园的她,也挤在门外,默默的流着眼泪。
仿佛秦家的女子,都不懂大哭大闹,只会暗自伤悲。
这时,床被收拾得干干净净,唯剩床架。原本的被褥等都被一个婶娘抱到门外,抛上了房顶。
秦渼儿不懂这是何意?
只听有人说了句,“死者用过的东西,全部丢出去,要露七天七夜,没人要的话就烧掉。”
这时,大孃从下面院子赶上来,一见四伯正抱着婆婆哭,忙说:“老四,不要把眼泪滴到妈身上了,否则因为今生牵挂,她无法转世投胎。”
四伯并不听,依然紧紧的抱着婆婆的身体,最后在大孃等婶娘的拉扯中,才依依不舍的把婆婆抱到马扎子上面。接着用袖子擦去脸上的泪水和鼻涕,生怕因自己的缘故,害了本就被癌症折磨的妈妈。
“快抬两根老长凳,放在房间正中。”
于是,围观的人们纷纷站到墙壁旁,腾出地儿。
大孃和婶娘们从大箱子里拿出了衣服,替婆婆换上,这期间大人们的谈话,让秦渼儿知晓,原来婆婆也是服毒自杀的——因为她得了血癌,大腿有好几处包块,在去世的头一天,秦渼儿放学后,还专门去她房里,看她吃稀饭。
张文秀坐在大椅子上——那把椅子,是蒲秀的陪嫁。
她一见桌子上秦德云给自己舀的稀饭,就摆摆头,很是为难的模样。
其实她被病痛折磨已久,早就放弃了吃东西,“喝水都困难,吃蒜苗根本咽不下。”
秦渼儿嘟着嘴,撒娇道:“婆婆,你吃点嘛,你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
蒲秀见此,故意想分张文秀的神,笑着道:“妈,给你买的元极带,你有用吗?”
张文秀那皮包骨一般的脸上,眸子发灰,她努力的露出笑容——虽然那笑容比哭都难看。“用了,有一些作用。”
接着她艰难的用瓷勺子舀了口米汤,慢慢放进口中,然后只见她无神的眸子有着泪花涌动,才将那口米汤吞下腹部。
秦渼儿走到小桌子边,给婆婆夹了块豆腐乳,笑着说:“婆婆,混点豆腐乳试试。”
张文秀点点头,努力的把一小碗稀饭吃了。“都好几天没有吃这么多东西了,今天突然觉得好了些。”
秦渼儿天真的说:“好一些就代表快好了,婆婆,您一定会好的。”
……
张文秀那最后吃饭的样子还栩栩如生的在秦渼儿心中,可她却早就烟消云散。
秦渼儿只能见到无数泪水阻挡了视线,感受着脸颊有液体滚动的心痛。
突然,泪水不小心滴到嘴唇上,她微微张嘴,用舌头舔了舔——原来,泪是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