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旺盛,驱赶着子夜的微寒。
一条流油的羊腿在火苗上滋滋作响,香味弥散开来,蜿蜒至营地的每一个角落。这是山顶的一片阔地,东南西三面地势高耸,唯有北边稍微低些,有一条曲折小径通往山下。
近两个月前,卫宁用三百条人命的惨痛代价,换来了这片易守难攻的根据地。放眼望去,灰色的帐篷七零八落,地上堆砌着破甲与断戟,战马随意在帐篷间穿梭,有些正低头舔舐坑洼中的脏水。有的士兵睡了,有的则因伤痛而咿呀呻吟。火苗无助地摇曳着,好似稍不留神便会随风而去。守哨的卫兵百无聊赖,站姿不再笔挺,目光则分外呆滞。没办法,人终究是人,在穿不暖吃不饱的境况下,再坚强的意志也无济于事。
人困马乏,粮草短缺,军备欠修,这便是这支剿匪部队的现状。
“可以吃了,”篝火的另一侧,卫宁用沙哑的声音说。他已经摘去头盔,沉重的甲胄也放置一边。跟当初相比,眼下的他要憔悴很多。他蓬头垢面,面容消瘦,眼眶中布满血丝。饥饿和疲惫折磨着他,便是曾经的猛虎,面对这种绝境,也开始力不从心了。
“一起吃吧,”陈燕子盘膝而坐,火焰传来热量,一点点赶走万恶的阴寒。“我随身带了干粮,所以并不太饿。”
“还是你吃吧,”卫宁有些为难。他何尝不想肆无忌惮地啃上一口?万急的粮草已经折磨了他太久,和所有士兵一样,他已经一个多月未尝过肉味儿。每日里,他们只会吃掉仅够活命的量。可即使是这样,单薄的粮仓仍旧难以支撑数千人口的蚕食。“京华据此千里迢迢,一路上辛苦了……”
“剩下的给士兵们分食吧,”见得此状,陈燕子干脆自作主张。只见他撕下一块羊肉,将剩下的羊腿高高举起。“其余这些,咱哥俩吃。”
卫宁有些始料未及。看着削瘦的陈燕子,他双目有些晶莹,喉结则不受控制地上下滑动。
“也好,”他拍着膝盖说,“这盐渍羊肉是出征时候一并带来的,一直舍不得吃,既然燕子你这般慷慨,我还有什么好犹豫的?”说完,他站起身,将剩余的羊腿递给卫兵。“拿去给兄弟们分吧,尽量每人都吃点,剩下的骨头,可以炖汤给守哨的弟兄。”
短暂的欢愉在营地间弥散,到了这步田地,便是小小的一口肉食都难能可贵,不得不叫人慨叹。
“跟我说说吧,你们遭遇了什么?竟沦落到这般境地?”吞下属于自己的羊肉,陈燕子心满意足地躺在篝火旁。
“说来话长……”说到了伤心处,卫宁不得已抬头望天。稀星漫天,偶有流星闪过。“你知道的,一开始,我奉陛下之命,带军来此剿匪。”
“嗯,听长老说了,两个月前的事。”
“不错,”卫宁继续道:“半月之后,我率领部众到了三十里通天峡的入口。”
“别说,你这速度还真快。”
“你明白,在黑风山,土匪们最爱在通天峡打劫。所以为了安全起见,我命令部队在峡谷前的阔地安营扎寨,并派了快马前去打探虚实。”
“谨慎小心
,是你卫宁的风格。”
“结果出乎意料,先后派出去七匹快马,皆是有去无回,就像人间蒸发了一般?”
“竟是这样?”听到这里,陈燕子来了兴致。“前些日子立储大典,徐先生也派了驿使来寻你呢!”
“这个我知道,一会儿会说到。”卫宁继续回忆着,眉头愈加晦涩。“我派出去哨骑,主要有两个目的,一是为了打探虚实,二则是想要跟此地的驻军取得联系。”
“汪俊?”陈燕子兀地坐起来,并开始四下张望。“你不说我都忘了,来了这么久,这天杀的驴娃子也不来见见我这个老朋友!”
“他早死了,”卫宁阴郁地说,这话则像一声闷雷般在陈燕子脑际回荡。“我也是后来才知道,早在我到来前,他就已经遭了毒手。”
“哪个山头的贼人干的?”陈燕子有些恼火,语气中满是火药味儿。他跟汪俊将军虽算不上生死之交,却也是极为要好的朋友。眼下听说他被人暗算,陈燕子这心里便甚是难受。
“一开始我的反应跟你一样。”卫宁并没有正面回答陈燕子的疑问,“但是你想想,以我卫宁的本事,若真是某个山贼害死了汪俊,我岂会留他的狗命?”
“你的意思……汪俊并不是死在山贼手里?”揣测之余,陈燕子越发觉得此事蹊跷。
“没错,的确没有山贼杀他。”卫宁叹息一声道:“哨骑接二连三失踪,搞得军中人心惶惶。为了尽快搞清楚原委,我便派我的得力副将孔腾出去,并配给他一支五十人的敢死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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