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峰山腰的一处凉亭里,青锋道人徐惠陵和枢密使者梁忠德正在下棋。
“道长要输了……”沉思片刻后,梁忠德面带微笑落下一子。这一步棋后,他稳稳当当拿下了这场较量的胜利。“怎么?有心事?”
“何必明知故问呢?”徐惠陵无心下棋,眼见残局已破,干脆拂袖认输。他站起身,望着天际云卷云舒,心中忧愁全然挂在脸上。“你知道我在担忧什么。”
“该来的总会来,这不也是你一贯的主张吗?”梁忠德神秘一笑,纤细的山羊胡快活地颤动。“怎么?就连位及上尊的你也开始怀疑‘命运’这个词眼了?”
“这倒不至于……”徐惠陵苦笑一声,眼神有些浑浊。“从前的时候,我孤身一人,无亲无故。可现在,有了太多让自己牵挂的人和事。我曾经无数次问自己,什么才是削弱一个人最有力的方法,现在看来,大概就是感情了……”
“你总算从山巅下到了人间,”梁忠德起身,面带微笑地与徐惠陵并排而站。“总呆在高山上是体会不到这些的。低处是个大染缸,有时绚丽多彩,有时却又黑暗而丑陋。”
“是啊……”青锋道人叹息一声,一片乌云飘来,遮住了本就稀薄不堪的阳光。“当你被染缸染了色,便不再是原本百毒不侵的自己了,自此有了弱点,自然也不再安全。”
“你在担心楚南浔?”梁忠德用古怪的眼神看着他,讲话时毫不避讳。
“不止是他,还有我熟悉的一切。”徐惠陵老实回答,到了这种时候,隐瞒自己的真实情感变得毫无意义。“我用一千年时间从人修炼成仙,但是现在,我觉的自己又从仙变成了人。”
“那是更高一层的境界,并非倒退。”梁忠德拍拍他的肩膀,像极了最忠诚朋友的鼓励。“世界本就是一个圈,当你走得足够远,最后还是会回到出发时的位置。这是一种磨练,几乎算得上最严苛的磨练了,而你完成了它。”
“谢谢你能这么想,”徐惠陵用一抹善意的笑回应他的新朋友,“现在我只希望,在更迭大潮席卷之后,不会看到太多物是人非的场景。”
“都是多余的,”梁忠德兜兜宽大的袖口,长舒一口气。“纵使你我有千年道行又有何用?在历史的洪流面前,不过是螳臂当车蚍蜉撼树之举罢了。收收心吧老兄,改变能改变的,适应不能改变的。”
“我能改变什么呢?”听得此话,徐惠陵再次思绪万千。回到凌虚山后,他无时无刻不在思考这个问题。我能改变什么?我究竟怎样做才能把损失降到最低?其实他做的够多了,躲在背地里暗箱操作的人无非只有一个目的:搬倒荡魔宫。而他也特地做了应对……但他觉得似乎不够,远远不够。逐渐地,忧虑将这种想法无限放大,进而占据他的内心,占据他的大脑乃至每一寸皮肤和骨骼。他很累,几乎丧失了辨识事物的能力,输掉棋局就是最好的证明。
“你可以回去好好睡一觉,”
梁忠德严厉地看着他,眸中闪着炙热的光。“调整你的状态,这是改变的第一步。”
“是啊……”徐惠陵再次苦笑。看来什么都逃不过梁忠德的眼睛。“或许等我睡醒了,你在棋盘上就不是我对手了……”
“那就是我所企盼的,毕竟你的棋力本就在我之上。”梁忠德的眼神温和了许多,嘴角也爬上了一抹微笑。“记得咱们的约定吗?秦晋永相好。更迭时代来了,带着惊涛骇浪而来。作为跟你绑在同一条船上的蚂蚱,我可不希望你在这个时候无精打采。”
“我会的,”青锋道人洒脱一笑,顿时觉得心中暖暖的。荡魔宫的境况的确不怎么乐观,他想,但也远远没到孤立无援的地步,至少还有一两个铁打一般的兄弟。
“还有,”梁忠德神秘一笑,歪着脑袋说:“阮侗就要到了,他奉命来取自己侄儿的项上人头。这是个机会,徐兄,你要好好把握哦。”
说完,只见他长袖一甩,很快便消失在曲折的小路尽头。
当徐惠陵再次抬头望天时,遮挡阳光的乌云已经消散不见了。
……
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虎鸣宗便迎来了一位大人物。
“道长,快快上座!”大殿之内,阮星恒急忙唤来仆从招待徐惠陵。由于时间还早,他仍是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
“不必惊动门人,此事事关重大……”入座之后,徐惠陵掖着嗓子道。
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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