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游龙篇 140. 北镇

    北镇以西有一索桥，名曰“吊死鬼之桥”。它横跨滚滚红鸾河，以此将红山与北镇相连。而后听人说，那人正是经此处进的城。

    当时正值傍晚，天空还飘着冷雨。异乡人脚踏深灰鹿皮高靴，腿束浅黑马革长裤，身穿修身乌亮皮甲，最外层则披了件厚重宽大的狼毫披风。他手牵一匹如夜骏马，马背驮着行李袋。黑马左肩扣了一柄寒光宝剑，右肩则吊着一颗骇人头颅。那是颗毛茸茸的脑袋，双耳尖尖如高塔，犬齿森白似月光。此刻它的双目正冷视长夜，宛若一双寻仇鬼火。异乡人大步前行，修剪齐平的花白短发在雨中泛着荧光。他生了一张梭形脸，浓密胡须从下巴一直蔓延至耳根。他还有双鹰之眼，它们分置高鼻两侧，透过细雨和夜幕审视周遭一切。

    他通过城门下的甬道，踏上主大街。很显然他来的不是时候，修补皮革、盔甲和制作绳索的小摊都已打烊。他驻足观望，街上只有零星过客。雨势渐大，迷雾暗起，眼前黑屋好似只只夜行猛兽，透着烛光的窗扉则是它们的双眼。异乡人继续前行，不久便来到两条干道的交汇处。此地名曰“伊黎广场”，地势开阔平坦，乃是北镇最大的商贸集汇地，女神伊黎（掌管丰收与生育之神）的塑像便屹立于广场中央。正如任何地方的神像一样，女神总是以一副拥抱长天之姿示人。她周遭鲜有衣物蔽体，一缕如丝青纱恰好遮挡那里。那青纱宛若飞舞灵蛇，伸至体后遮了臀部，而后前绕蔽了双乳。女神背挎竹篓，篓内装了一双稚嫩孩童，他们笑容洋溢，相互嬉闹，身下则铺满了金黄熟透的芳香谷穗。

    异乡人抬头远望，细雨击面。在神像之后的远处，他能隐约看到藏在夜色和水雾中的高大獠牙堡。它拔地而起，刺破云层，恰如沉默巨人般静候他的拜访。接着他将目光转至不远处的建筑，借着门扉里透出的光，他勉强看清了刺在牌匾上的字：狸猫酒馆。这正合他意。他长途跋涉，饥肠辘辘，湿透的衣衫也急需更换。酒馆恰能满足所有诉求。

    酒馆的生意并不怎么好。大概是下雨的缘由，就连马僮都姗姗来迟。过来的是个男孩，十五岁上下，长得浑圆饱满，还有一双顺风耳。他从马房里晃出来，慵懒地活像一只即将冬眠的熊，但当他瞧清楚眼前人的模样，马上又像受惊的小鹿般畏首畏尾起来。

    “过来，别怕。”异乡人朝他摆摆手，“把马牵进马棚，记得喂饱它。”

    马僮犹豫了一下，但他还是展示了十五岁男孩该有的勇气。他接过异乡人手里的马绳，待对方解下宝剑和行李，他便将黑马牵至马棚，并在槽具里添了足量干草。

    “还有——”异乡人忽然回头，男孩又是一惊，“别动那颗脑袋，更别嘴碎，明白了吗？”

    男孩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异乡人踏进酒馆，弥散于房间内的汗味和胭脂味让他感到恶心。他在出现之初便引起了众人注意

    ：在墙角玩牌的三名男子停下来打量他；簇拥于中庭的贵妇们也开始对他指指点点。异乡人径直来到吧台前，把行李往地板上一扔，同时把剑扣在腰间的皮带上。

    “一听啤酒。”他低着头说，“要冰的，伙计。”

    掌柜的从盛满腌鱼的木桶后探出头来。他四十岁上下，麻子脸，年纪不大却掉光了头发。他先是一惊，而后迅速露出那口招牌式黄牙。“好嘞！大人！”他用高亢的声调喊道，“您要的啤酒！”

    “我可不是什么大人。”异乡人抓起酒杯。他非常满意这里的啤酒，冷若寒冰、黄如甜橙。他啜了一口，顿感精神十足。“你来瞧瞧，哪个大人会像我一样不修边幅？”

    “您若不喜欢，我可以称呼您别的。”掌柜依旧笑脸相迎，他从座位上起身，但异乡人觉得他还是坐着好些，因为他现在的高度还不及方才呢。“我们做生意的当然要嘴巴甜些，只有客人耳根舒服了，我们才能赚更多的钱。”

    “那我大概要让你失望了。”异乡人用余光瞥瞥台子后的矮子，“我就是个穷鬼。”他慢悠悠地说，“身上带的钱最多能在这里喝点啤酒、吃点小菜，除非我能把身上的脏泥搓下来变成金子，否则无论你说得如何天花乱坠我也不会多花一分钱。”

    “您言重了。”掌柜的吸吸鼻子，“不论贵贱，进门即客，您还是找个位置坐下吧。”

    “我挺喜欢你的。”异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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