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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秋天洛道下了一场很大很大的雨, 连续下了一天一夜,往年一到秋天就半只有一半水位的洛水直接涨满。
待雨霁云散, 在家中窝了三天的百姓们纷纷走出家门, 整个天地被洗刷了一遍,空气干净清透得仿佛新生,灿金的太阳穿透云层直射而来, 驱散了最后一丝潮湿冷意。
人们站在河边看着汹涌的河水,彼此低声交流着这场突如其来的秋雨,正在这时,有人指着前方大叫:“那是什么?!”
众人定睛一看, 那是一具尸体,之前大概是倒在河岸,经过水流的多番冲击滑进了水里,顺流而下——可是这具尸体十分可怕,身上的布料、皮肉什么的几乎全都腐坏了, 经过水流的冲刷,简直仿佛一个骷髅一般。
可是这样一具骷髅一般的尸体, 怎么会出现在河里?
有几个胆大的直接相伴着一齐泅水过去河岸对面, 果然不出所料,在对面河岸一带零零散散发现了更多的尸体。
立刻有人去找了村长,村长过来查看过后立刻将围观的人们遣散了,然后带了几个本家的年轻人去了洛阳城中报了官。
又过了数日,一批官兵来到洛道, 一番排查后,渐渐地便有消息传了出来——那几个死人是李渡城的人。
李渡城也算是洛道这边相对来说比较大的镇子了,之前便有传言说李渡城似乎出了什么事,当官的都跑了,但凡进去的人也没有出来的,慢慢地几乎成了一座鬼城,没有人知道李渡城到底发生了什么,也没有人敢去探查,直到这一次,洛道一带的人终于知道了李渡城到底发生了什么——
原来李渡城前阵子被一批苗人占据,城中百姓则被用来给他们试验蛊毒之术,中了这种毒的人会渐渐失去意识,变成不死不活的活死人,这些活死人大多都在李渡城中漫无目的地游荡,也有少部分出了城——之前被发现的几具尸体,就是从李渡城跑出去的活死人。不过整座城中,也有非常稀少的一部分人就算变成了活死人,仍旧保持着清醒的意识……而这批人,毫无疑问是最为痛苦的。
直到这一场大雨,才将他们从这一场噩梦之中拯救了出来。
消息传来之际,李渡城也基本已经解禁了。
听说了李渡城的遭遇,洛道百姓们感慨连连,有人可怜李渡城的遭遇,也有人说以后要小心外来人士,还有些富户清点了一下家中存粮,特意给李渡城送了去……
洛道的百姓们各有心思,而李渡城曾经的尸人头领此时却正牵着女儿的手,恋恋不舍地送到一名藏剑女弟子手中,语气略带哽咽:“小、小邪子……就麻烦几位女侠——小孩年纪小,若是不听话,随意几位女侠打骂,只求几位女侠莫要嫌弃她。”
“何先生哪里的话,小邪子这般乖巧,我等哪里舍得打骂她……也请何先生放心,来年这个时候,在下会带小邪子回来见见你们夫妻二人。”
“多谢多谢……”何弃我口中念叨着,目光一转,落在一旁正在河边玩水的萤草身上,停留了片刻,轻轻叹了口气,陷入了回忆。
最最开始的记忆已经遥远得仿如隔世,模模糊糊得让人记不清晰,但是记忆里那种绝望到崩溃的感觉却深深地刻在了身体里。不死不活的尸人行尸走肉般在四周游荡,永无止息,而他本该成为这些尸人的同类,却机缘巧合之下保留了意识,厌弃着尸人,也厌弃着自我,而那个时候,唯一的正常人小邪子,既是他永远放不下的牵挂,也是他们所有仍旧保留着意识的感染者们唯一的希望……就算李渡城已经成了人间地狱,可是只要有小邪子这一个正常人在,他们就可以将这里当作是人间,也会拼尽所有为她创造一个美好的假象——我们只不过是在陪着小邪子玩游戏,捉迷藏的游戏,所以不要被其他人看到抓到。
永永远远都不要被抓到。
直到那场大雨——
雨刚落下来的时候,何弃我和那些尚且保持意识的尸人还想着带着小邪子避雨的,后来却发现原本游荡在四周、任由着雨水冲刷的尸人……似乎突然有了变化。
正当他们诧异莫名之际,穿着白裳绿裙的小姑娘出现在雨中,瓢泼般的大雨,对她没有任何影响,就连手中仿佛装饰用的蒲公英也不知是什么材质所制,水滴不浸。
小姑娘在漫步的尸人中穿行而过,很快就蹦蹦哒哒地来到了他们避雨的地方,在绵绵阴雨中中露出个十分明媚的笑容:“你们不出来淋雨吗?很舒服的雨哟~”
鬼使神差地,叮嘱小邪子留在原地不要动,他们全都从避雨之处出来,和那些没有意识的尸人一起,沐浴在大雨中。
而那小姑娘,则坐到了小邪子身边,还拿出了吃食,大大方方地分享给了小邪子。
也不知道在雨中冲刷了多久,先是感觉到了湿润,然后便是阴寒……最后,是强烈得无法忽视的饥饿感。
五感归位,愣了许久,何弃我才意识到这是身为“人”的实感。
可是……真的好饿啊——饿得何弃我几乎站不住,甚至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刚变回人,就又要死了……其实就这样死了也没什么不好,总好过像个怪物一样浑浑噩噩地“活着”。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仿佛感受到了他们的状态变化,正在和小邪子聊天的小姑娘突然抬头看了过来,眼神一亮,随后——
蓬蓬的蒲公英轻轻抖了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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