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要做的就是微笑着站在一旁,去欣赏一群疯子狗咬狗,直到遇见了他。
缘分有的时候是清凉的绿茶,在静心的时候,可以有围炉赏雪,品茗论天下的幽雅,一如谷中的兰花,素淡而又不失妖娆。缘分也有时是甘泉沁心,如茫茫沙漠会有绿洲,供那无望的人,有一线的希望在支撑自己,走心的荒漠。缘分有时也如同喉梗的刺,刺痛的不仅仅是肉体,也是心灵,为了尝鱼之鲜,应有切肤之疼。
一开始她静静看着他,看他举手投足间的优雅从容,谈笑顾盼间的尔雅温文,甚至是唇角眉梢的那抹轻佻狂傲,传递着说不尽的倜傥风流。而这一切他并不是刻意做给她看,因为靠近他身边的每个人,从走东串西的卖油郎到市场上的老妪、深山里的樵夫,甚至学堂里的孩童都在欣赏着他的美——正是由于他的睿智才帮卖油郎识别出了真正的扒手,因为那罪恶的第三只手伸出时免不了沾上钱袋上的油渍,便逃不过水的眼睛;正是由于他的矫捷才从飞驰而过的马车下抢下了躲闪不及的老妇人,在这个各安天命的年代有多少人会去理会一个老婆子的颤颤噤噤,那马车上高昂着的富贵的头都不曾回过;正是由于他的干练才去平息了华虎山的匪患,那曾被一脸无辜的督抚大人吹嘘成无所不能的数十个剽悍匪汉,却敌不过他的单枪匹马,一夜之间整个匪巢竟被他连根拔起;正是由于他的博学才将原本枯燥的德业课谈吐得妙趣横生,本来是受督抚大人的指使来故意刁难他这样的“江湖术士”的院长,却非但未能挫杀他的锐气,也忍不住和学生们一起为他喝彩呐喊……
对了,只有一个人未能肯定过他——那也是她的师祖婆,记忆中的她只是微蹙着娥眉,从没有正眼看他,只因为一直以来做为师祖婆的她只看好她和那个人吗?就为了所谓的两小无猜,青梅竹马,便非得终成眷属吗?年轻气盛时的她对着师祖婆毫不掩饰眼里的嘲讽之色,只因为这个男人的出现,像是从遥远的国度带来的毒药,控制了她怦然心动的心猿意马,心剧烈的灼热,小鹿,伴随岁月的孤寂,也一点点地侵蚀了她所有的骄傲和傲慢,以至于她无时无刻不留恋他温暖的怀抱,留恋得无法割舍,留恋得痛彻心扉。
很多女人总有一种根深蒂固的毛病,不知是不是出于过度的自信,那就是总想着去改造男人。她也不例外,必须完全去占有他,或者把他改造成自己完全想要的样子——可她错了,因为他只是他,不是别人。
慢慢的,她有些着急了,可她不愿低头,便开始变本加厉地玩弄着外场风情,她蛮以为他会在乎,会歇斯底里地跑来与她较真,可他突然间却变成了聋子、哑巴,他没有再来找她,她便把希望一天天留给明天,直到有一夜她终于下定决心去结束这场对峙,甘愿去全心全意成为他的女人,而不再奢望让他充当自己男人的时候,却没有再在那熟悉的院落里找到他的影子。她本以为她的到来会带给他惊喜,会有着乍然相见的喜悦,可她的想象和期盼却扑了空,他走了,回中土了,或许好些日子前就已经离开了,仅是这样,没有征兆也没有任何的暗示,就这样不留痕迹从她的生活中消失掉了。那一夜是她生命中的第20个除夕,看着空中绽放的灿烂烟花,无助的感觉第一次象条蟒蛇样紧紧的裹着她,让她感到窒息,找不到未来的路,也忘了回去的方向。
那一晚,她伤心欲绝,乃至人群里任何一个人,无论年龄美丑,都可以将她带走……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皓月似乎并没有去留意母亲的表情变化,只是自顾自地念着这首诗,不免扰断了她的恍惚,原以为,岁月的消逝可以让人淡忘走过的路程,而如今伤心的感觉又清晰地爬上心头。
“好了,我累了,你也下去休息吧!”说着莫天心蓦的闭了眼,眉梢却挑生出了少许的冷意,长发若一匹柔光流潋的青缎散在枕上,衬出雪砌似的容色。
诗,依是往日之作,却早已不见了当时之人。是的,很多事情可遇而不可求,就像感情。曾经以为什么都能把握得住,可是一不小心的疯狂,就会让欲望成全了欲望,她没有后悔,只是害怕回味。当爱已成风,却还要在心里建筑一座坟墓来埋葬那个背影,也许,这个坟墓要建筑一生。
“好的,孩儿先告退了,不打扰娘亲休息了!”皓月做过揖,正要走,见侍药的宫娥已立在了门外,又回过头来,轻声道:“母亲,那备好的汤药您要什么时候喝呢?”
好一会工夫,无忧也不做答,依然在抚手假寐,皓月公子固然知道其中缘由,既然有意得罪了母亲,也只好听之、任之。
“宫主已经歇息了,不要去打搅了,待宫主醒后,再重新熬副汤药侍侯宫主喝下!”皓月对门外的宫娥嘱咐道,轻叹了口气,离开了。如果有机会的话,他一定要见见那个男人,那个让母亲痛苦至今的男人,一直以来他都希望能与母亲一同分担这份痛苦,这个貌似洒脱的女人在过去的十多年间总在不时的黯然神伤。记忆是所有惆怅的根源,总有些事在不断地沉淀,不忍碰触,而这个美丽的女人总是在努力隐忍着自己的伤痛,躲在某个小小的一隅寂寞地舐舔自己的伤口,无力的静默着,直到慢慢让伤口愈合,再等待下一时期的复发。
但现在身为儿子的他,也成长为了一个男人,他已经有能力去保护这个他所至爱的女人,他也一样能够为她簪花画眉,愿意把这世上最艳丽的色彩收拢去做她的彩衣,他还要让她去享受这阳光下最舒适的温情,而这一切只是因为她是他的母亲,是他心目中最完满的女人,所以不可以再有人去伤害她!想到这里,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还该做些什么,又快步离开了厢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