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早一点出来。或者……
这些事都是按自己的意愿往前进展的,慕容轩非常满意,他还跟杨副厅长说,公安局政委马上要挪到政法委去,要他做好思想准备。杨副厅长感激涕零,再三表示,要把江宏田这件事办好,绝不让领导再分心。谁知这天晚上,吴石基突然找到他家,跟他谈了一件事,听得他心惊肉跳。
吴石基说,副省长张伟在玩偷梁换柱的游戏,他把羊城和省里用来解决一厂、三厂职工安置的三千万转到庆丰公司帐上,然后又以庆丰公司的名义拿出来,由庆丰公司亲自发到职工手上。这样,庆丰公司当初的承诺就兑现了。
“不可能!”慕容轩一开始根本不相信,认为吴石基对省里和庆丰有意见,故意这么说的。吴石基也不跟他争辩,拨通一个电话,让他亲自问。接电话的是位女同志,姓杨,叫杨明明。她原是一厂厂财务处长,现在受聘于庆丰岭南,是庆丰财务副总监。杨明明在电话里重复了吴石基的话,还说,下周还会有三千万从羊城药业公司的帐上打过来。
羊城药业是岭南省最大的医药企业,国有控股,这家公司的董事长,是原岭南省医药总公司的党委书记。
杨明明还在电话里信誓旦旦地说着,慕容轩却像是被什么烫着了似地抢先压了电话,猜得出,杨明明跟吴石基关系不错,吴石基有关庆丰的消息,很可能就来自于这个杨明明。
“行啊,知道往里派卧底了。”他装作什么也不在意地取笑吴石基,心里,却在为杨明明和吴石基刚才说的话直打鼓,如果真是这样,张伟副省长就在玩火。
“你还有兴趣开玩笑,你们这是……挖国家墙角!”吴石基憋半天,终于愤愤地吐出一句。
慕容轩没有说话,他实在想不出该跟吴石基说什么,张伟副省长采取这种办法安抚职工,也太荒唐了点。这个项目,省里已经让步太多,牺牲也太多,现在居然要把庆丰该出的钱也出了,这太有点莫名其妙。
但是另一个声音又警告他,张伟副省长这样做,一定有这样做的道理,指不定就是李静宜书记的意思。李静宜书记不发话,谁也不敢这么做。这么想着,他冲吴石基说:“一个小小的工作人员,她讲的话你也信,我说石基,你现在是不是太敏感了?”
“我敏感?是你们做得太过分!你们牺牲了职工利益还不算,还要牺牲国家利益。这哪是在招商,这分明是招来一个吸血虫!”吴石基越说越激动,说到后来,索性站起来,带着警告的口吻冲慕容轩发火:“杨明明不是一般工作人员,她在财务方面是专家,而且是一个有正义感的专家。庆丰所有的猫腻,都瞒不过她的眼睛!”
“是吗?”慕容轩也起身,吴石基的态度激怒了他,他正视住吴石基,这个时候,他已清楚自己肩上的责任,吴石基和杨明明这样做,矛头对的并不是副省长张伟,而是李静宜书记。凡是跟李静宜书记作对的人,在他这里,都不能称为朋友。
“老吴,有些事,不该你我过问的,最好还是不要过问,你这样下去,很危险。”
“危险的是你!”吴石基说完,摔门而去,临走还没忘警告慕容轩:“你们太贪婪了,多行不义必自毙,没有谁会成为侥幸者。”
一连好多个日子,慕容轩都在想,他贪婪吗?
这真是个难以回答的问题。
贪婪两个字,本来是冲那些利欲熏心者说的,慕容轩自认为不是利欲熏心的人。这么多年,他坚守着一个原则,不该贪的钱,绝对不贪,不该揽的事,绝对不揽,不该抢的权,绝对不抢。可是一路走下来,他却发现,自己离清白两个字,竟越来越远。离纯洁两个字,就越是沾不上边。是什么力量,让他走上了一条并不想走的路?又是什么力量,让他放弃了原本抱守的“独善其身,不与浊流同污”的信条,成了一名清道夫?
是的,清道夫,慕容轩觉得用这三个字形容自己,再贴切不过。清自己的道,也清别人的道。
有些问题是没有答案的,越是苦恼着众人的问题,就越追寻不来真相,这是慕容轩的人生经验,也是他灌给自己的麻醉剂。有时候他觉得,人更像一台机器,被安装在什么地方,你就得按什么地方的步调运转。小齿轮并不因对大齿轮抱有想法,就不跟它同转。风扇绝不能因空气太肮脏而拒绝工作。人也一样,位置确定后,你的命运基本就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