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山柑:“图拉罕真会退兵?”
我一巴掌把他的手拍开,他讪讪的笑了两声,把手放到桌下:“穆拉德要对西用兵,地处巴尔干的色萨利便是要冲之地,若是图拉罕把兵力浪费光了,不仅要从安纳托利亚再度征兵,连巴尔干这些尚未改土归流、满地基督徒异族的地盘也会不稳。”
安德洛尼卡也补充道:“穆拉德要是再吃一场败仗,匈牙利人可是卯足了劲想找回场子,苏丹军中的塞尔维亚人也多半会再度反叛。”
仆人为卢卡斯端来他的刺山柑,他用餐叉往嘴里塞了两个,一口喷了出来:“好酸嗷……穆拉德打塞萨洛尼基,不应该是手到擒来吗?塞萨洛尼基我记得没有什么城防,所以才被卖给威尼斯人的。这买卖做的赔本,也不知是谁想的,这种优质资产就该修上城墙,好好经营才是,也不知是谁这么蠢,竟然就这样卖了,真是崽卖爷田。”
安德洛尼卡的手抖了两下,草药茶晃荡出一圈圈涟漪:“就是我这么蠢……没错,塞萨洛尼基是我卖的。”
卢卡斯尴尬的看着二哥,挤出两声干笑:“此举乃,乃壮士,壮士断腕,英雄之举啊。”
二哥一口气喝掉半杯药茶:“这也怪不得你,五年前卖掉塞萨洛尼基,就是因为我知道守不住。说实话塞萨洛尼基可是我的封地,我很喜欢那里,我在城里还有一座大酒坊,要不是迫不得已谁愿意放弃储满窖藏的酒窖呢?”
我把下巴支在装果醋的高脚杯上,无力的说道:“当时我们的兵力定然不够同时守卫塞萨洛尼基和科林斯,才被迫放弃难守的塞萨洛尼基,集中精力防卫科林斯的吧?”
二哥抬起头,用疲惫的眼神看着破旧的天花板:“你那是还小,在君堡避开战乱。父亲那时已经病得神志不清,他像得了魔怔一样,要我们放弃科林斯,化整为零进入深山,以小队分散行动,和本地的村民一起,用游击战术对抗奥斯曼大军。”
他默默地说着那段没人和我说过的历史:“大哥和我都不同意,我们的军队不论是训练还是士气都不足以发动游击战,放弃城墙意味着自杀。所以我瞒着父亲,低价卖掉了塞萨洛尼基,如果我知道威尼斯人会迫害当地的希腊人,我做这件事的时候肯定会三思,但估计结局都不会变吧?”
我听了就来气,一把夺过仆人送来的酒,往面前的杯子里倒了大半杯:“所以二哥你卖掉了塞萨洛尼基,把所有的钱都用来修缮防线,但依然没能守住科林斯?”
“时代变了,康丝坦斯,现在是火的时代,原本我们都快把图拉罕最后两个步兵团打退了,他们的营地里开始爆发瘟疫,来自巴尔干的粮草也快接济不上了。但是,但是那几门大炮……”
二哥把头埋进手掌:“基拉斯弗里西村被奥斯曼人杀得精光,艾克萨米利亚镇被付诸一炬,我在山脚收拢残兵的时候,都能看到冲天的烟柱里全身着火的人在奔逃。”
这样丧气的故事我从小听到大了,但这次听到,我依然大为光火,抄起酒杯:“吨吨吨吨吨,这回穆拉德忙着打塞萨洛尼基,肯定抽不出人来打科林斯,图拉罕不过是一支偏师,还要承担打粮队的职责,肯定不会在科林斯的城墙上浪费时间。”
卢卡斯拦住我继续添酒的意图:“你想赌奥斯曼人打不下塞萨洛尼基?”
我使劲拽过酒壶,正诧异着卢卡斯的力气怎么这么小,一边自顾自往杯中倒上香气扑鼻的酒浆,我灌了半杯接着说道:“威尼斯人的大舰队都来了,这城是围不死的,打一座围不严实的城市,又有海上的策应,穆拉德就算打下塞萨洛尼基,也不知要过多久。”
本想用红酒润着喉咙,我却越喝越渴:“威尼斯人的舰队盘亘在海上,安纳托利亚的粮食就运不过去,只能在巴尔干征集。最多就这两天,图拉罕就要回优卑亚和雅典强征粮草,不然苏丹大军的人吃马嚼可就撑不住了。”
要是君士坦丁堡,众城之女皇在苏丹手上,穆拉德倒是能从容调粮,很可惜君堡至今还死死卡着奥斯曼帝国的咽喉,只要狄奥多西之墙上的双头鹰旗还挂着一天,奥斯曼人就难以在两线调度人力物力。
卢卡斯在我面前分成了两个,我指着其中一个说道:“你不信吗?你以为我刚刚杀的那个亲兵是谁?那可是图拉罕的亲儿子,他被我杀了亲儿子都没什么表示。看,上好的宝石,上好的骏马,寻常的亲兵用得起?”
我举起正在手里把玩的宝石,在红酒的作用下,这颗散发着彩虹光芒的宝物也变成了两颗,让我满心欢喜。
卢卡斯和安德洛尼卡都猛地一震:“你吃了豹子胆!不怕他恼羞成怒杀了你吗?”
他们吓得我手一哆嗦,往杯中倾的酒有一半都倒到了桌上:“放心,图拉罕要正是个莽夫,也当不上总督,他又不止一个儿子,儿子死了还能再生,要是误了苏丹的大事,穆拉德第一个宰了他全家。”
在卢卡斯和安德洛尼卡扑上来之前,我跳将起来,拎着陶酒壶往嘴里倾倒:“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再拿酒来!”
“快按住她!”
“上帝啊,为什么巴塞丽莎的力气这么大!”
我挣脱开两个大男人和一帮仆人的手脚,抱着空空如也的酒壶在桌上跳着舞,一只鞋被甩到卢卡斯脸上,另一只则早已不知所踪:“快给我备马!给我披挂,我要趁此千古良机,挥师西进!把隔壁的亚该亚公国收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