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若能处理好这件事的话……
他垂眸,忽然问沈无盐道:“方才听沈姑娘在外面跟人说话,像是要到自流井那边的时候,要打什么井?”
沈无盐警惕了起来,在这许多天的接触之中,她已经觉得自己救了一个麻烦。只是沈无盐觉得自己三观很正,对方救过自己,所以她救对方,谁也不欠谁。林钰是狐狸,还是老奸巨猾的。沈无盐每次跟他说话,都觉得很费脑子。她宁愿跟一百张工程图打交道,也不愿跟林钰说上半个时辰。
“打的自然是盐井了,不过你问这么多干什么?富家公子爷,你还是好好养伤吧。”沈无盐看他不喝了,便伸手将杯子从他手中接了过来,扣回桌面上,防止它因为船行的颠簸而倒下。
沈无盐是警告林钰,不要多问,可林钰既然已经暂时决定不回扬州,先去自流井那边闯闯,便要改变策略了。
认识一个熟人,跟着她,便相当于有了向导了。
更何况,沈无盐不俗之处太多,难以一一道明。
林钰道:“自流井的火井一夜之间烧起来的事情,在盐商之中已经不是什么秘密。姑娘既然是自流井沈家的,想必对这件事知之甚详。我曾听沈姑娘与外面船工提起打井之事,大约是井工师傅家的——”
话没说完,沈无盐已经走到了他面前,扯着唇角对他微笑:“林公子,你这样推断,固然是聪明,可有一句话叫聪明人死得快。再多说一句,我让他们把你扔下去——”
天下间竟然有这样剽悍的女人,林钰算是见识了。
真是有理的怕不讲理的,不讲理的怕那耍横的。
林钰终于不说话了,不过只看沈无盐的表情,便知道他之前说的是对的了。
什么人对盐井对了解?
只能是下面盐场的场工。盐商们略知道一些,可很少到盐场上去看。很多时候,盐场出盐,而盐商贩盐,中间不联系的也不少。有的盐商会下去看,不过也是出于好奇,并不在什么专业的角度上。对盐商们来说,了解已经足够了。
至于盐井怎么打,钻井具体怎么操作,工具的创制和更新,盐井怎么出卤,之后怎么煮盐……
盐商只要知道一个大概的流程,便对得起“盐商”这个名头了。
有的大盐商是包揽全部流程的,卢家以前下过盐场,只是林钰也不过是略微了解一些。
不过这一点,已经足够林钰推断自己目前遇到的事情了。
自流井火井炸井之事,定然是下面的盐工最清楚,甚至还是很熟悉盐井构造的人。即便林钰是个重生回来的,却也不相信什么牛鬼蛇神之事,尤其是在盐商出的这些流言蜚语,很明显是有人故意要搅局。
这沈无盐跟外面船工说起盐井的时候,那种自信的流露是很自然很明显的。
种种的蛛丝马迹,让林钰断定,沈无盐比外面那些船工更了解自流井的事情。
三峡风光,险峻壮丽,林钰身上虽然带伤,但勉强走出来,也能抬目远望。
尽管这船很小,很简陋,对比这涛涛浩浩、九曲回肠一样的长江水,更显得微不足道,可他心很大,像是山头飞击而过的苍鹰一样。
沈无盐走出去,林钰也走了出去。
那边沈无盐跟几个船工说话,回头来看他站在甲板上,便讽刺道:“真是嫌自己命长了,若是伤口裂开,可没人为你上药的。”
船上的伤药都已经用完了才保住林钰的性命,这人还能这样折腾。
沈无盐只觉得他麻烦,又想到快回自流井,也不知道那里是个什么情况,心里又是焦急又是担忧,这几日来都睡不安稳,看着人就火大。
林钰听出她的讽刺来,手一按自己胸口,还隐隐约约地疼着,可他竟然笑出声来,又将目光投向那壮丽河山,眼底怀念止不住地溢出来,却道:“这样好的风光,林某如何舍得错过?”
风光……
确是好风光。
沈无盐也这样觉得。
站在船头,逆流而上,也不知是多远的地方,拉着大船的船工喊着号子,声音回荡在着三峡群山之中,久久不散。
林钰忽然侧过眼,来看沈无盐,恰好看她也是那一脸很奇怪的怀念表情。
“沈姑娘似乎也很喜欢这山水风光。”
沈无盐喜欢,当然喜欢——她更喜欢将那山用利器穿凿开,不管下面冒出的是黑金白玉,还是那烧灼了自流井的火之源。
懒得搭理林钰,沈无盐只道:“不日靠岸,你身上带了银票,下船便走,莫要赖着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