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安内梅斯的背后不知何时又冒出了几个凸起,每一个凸起都是一只新生的巨虫,它们以安内梅斯本人当作母体,链接在一起,从安内梅斯体内榨取着魔力当食料,也为安内梅斯献出生命的工作着。
霖有些急,最初的四只巨虫阻拦了他的攻击,新生的巨虫则是从另一侧展开了进攻,而葵的身体正好处在下落的状态,无依无助,他也不敢释放更大面积的箭雨,担心不仅没做好援助,反倒误伤了自己人。
但他很快安心下来,因为他也听到了在场的第三个声音,除自己和葵以外的,第三个协助者,他被那个人救过,那时也是这样危机的状况,危机本身也是那样的巨虫,而那个人用他不输给葵的利刃,或者说利爪,撕裂了巨虫,撕裂了危机。
英格鬼魅般的,不知何时从何地出现,迅速的去往了葵的身边,挥舞着利爪拨开了一只巨虫的身体,又挖下了另外一只的一颗眼珠,他摊开手释放魔力,在葵降落的下方展开了青色的法阵,法阵冒出气流将葵的身体重新升起。
“暂时撤走,英格。”葵一边喊到,为自己的双刀附加了风系谱魔法的加持,乱流的旋风缠绕在刀身,她双手甩出,双刀化为两道弧光切在了剩下两只巨虫的躯体上,切出黑绿色的粘稠血液。双刀如同回旋镖,在空中环绕旋转,划出两个圆又重新回到葵的手中。
“我知道了,姐姐。”英格回答到,踩在慌乱的巨虫身上,离远了。
葵和英格重新回到地面上,霖立即迎了上去。
“欢迎回来英勇的女士,还有女士的弟弟,你救场的太及时了,我刚才差点吓死了,”霖夸张的说着,“你还说不用我担心,你刚才愣什么愣,还是在半空中哎,还是在虎口前哎。”
“只是被没有预料到的东西乱了节奏,”葵说,“那家伙,原来也还没有彻底的变成怪物啊,但也算是沦落了彻底的怪物了。”
“什么什么什么?你说什么呢?到底是成了怪物还是没成怪物?拜托请选择人类能听懂的语言。”霖有点懵。
“我是说安内梅斯,她也还想人一样,心里在哭泣着,哭泣的让人听着都觉得难受,”葵白了霖一眼,叹了口气,“说她已经成了怪物,意思是她现在已经没有人类的意识和思考了,不知道她到底做了什么,但是现在,她只像是一个失去心绪的人偶,仅仅保留着最低阶段的,保护自己的潜意识。”
“大概,是过去儿时留下的阴影吧,成为了她失去意识后,支撑自己行动的唯一的准则。”一旁的英格插入话题。
“说来,你好像和她认识啊。”葵又把注意力放在自己弟弟身上。
“他们曾经,也是我的家人,”英格犹豫了片刻,像是下定了决心开口,“在我遇到姐姐之前,我更早的遇到了他们,他们一度给了我活下去的地方和理由,只是后来因为一场灾难,大家几乎都死了,我也本以为自己会死在那里,但是我却幸运的活下来了,虽说对那时的我来说,苟活还不如当场死去更好,因为那些能让我愿意活下去的人,已经一个都在了,安内梅斯他们也活下来的消息我也是被姐姐收留后才得到的,中间的那段时光里,我活在比地狱更煎熬的地方。”
葵的脸上浮现悲伤的颜色,她很心疼自己的弟弟,那个时代,那段痛苦的时光,太多人因此而崩溃过哭泣过。
“我曾听大家提起过,安内梅斯的过去,那时候是达乌斯和维普怀特最初与她相遇的。”英格继续说。
达乌斯,维普怀特,这么说来,刚才似乎隐约有听到这两个名字的部分字眼,葵心想。那两个人,是她的牵挂吗,就像姐姐对于一直以为的我。
“安内梅斯有特殊的能力,大概和我一样是血继者,天生可以驯服并操控昆虫凶兽,就是她操控的巨虫,那时在某个救援点传来了消息,说有怪物威胁着那里居民的安危,刚入骑士团不久的那两人,便信誓旦旦的抢着接下了救援的任务,到了那里,发现了躲藏在巨虫身下的安内梅斯,消息里的怪物就是巨虫,是安内梅斯为了保护自己,下意识激发了潜能,驯服了巨虫护着自己,而众人也因此把所有的负面情绪都化作了矛头指向她,本来那个时候,谁都是活在日复一日的不满和痛苦中的。”
是吗,原来,即使是她这样的人,也毕竟是人啊,还不是真正的怪物,会哭泣,会伤心,会为了什么而落泪,也会因为什么而努力的活下去,也有对自己来说重要的人或物,霖心想,他突然想到之前自己说过的话,他说葵是个会哭会笑的人类,而安内梅斯则只是个怪物,因为是怪物,所以才会那样漠视人类应有的感情。
其实也说不定,安内梅斯不是漠视,只是从来没有过那样的感情罢了,她活在一个痛苦的时代,人类的情感,早就被磨灭的一干二净了,不幸的人都变成了只知道为了活而活的,野兽般的行尸走肉。
“什么啊,这个世界,”霖低声说,“这样子,不就根本不存在一个人让人觉得恨下去的人了吗,可恶之人必有可怜之处吗,那我们为何要互相迫害呢,明明都是为了心中那份小小的却仿佛整个世界的东西而努力的活下去的。”
“所以她现在才会那样沉默的矗立在那个地方,该说是不幸中的万幸吗,既然不暴走,静庭也不会遭受更多破坏了,本来就够严重了,”葵看向远处的安内梅斯,黑色的人影默默的浮在空中,身后连着的足足八只巨虫慢慢的蠕动着,“因为她过去的记忆,就是躲在自己的巨虫身后,来保护自己。”
我们要面对的,不仅仅是一个害了别人妹妹,将他人的心伤当作笑柄来侮辱的恶人,也是一个,有着自己的悲伤,痛苦,也曾孤零零一人蜷缩在暗处落泪的可怜之人吗,霖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