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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恩的通牒_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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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慢,仿佛拿不准那是什么东西;接着他看清了,于是就疾驶而前。他毫不犹豫地打开侧门,高高的普列克斯有机玻璃板摇晃着向前一摆。他踏上车道,朝车子前方走去。

    “大个雷克斯,伙计,你真是条烂狗。”驾驶员的嗓门不算太大,带着浓重的南方口音。“蠢东西,你把什么玩意儿拖出来了?那个扛金星的混蛋要是发现你搞乱了他的地盘,会叫人扒了你的皮!……雷克斯?雷克斯,快给我过来,你这死狗!”男子抓住树枝拖出路面,一直把它拽到了松树下的阴影之中。“雷克斯,听见没?!是不是在对着树洞乱搞啊,你这条发情的种狗!”

    “站着别动,把胳膊伸到前面来。”杰森·伯恩走出来说道。

    “天哪!你是什么人?”

    “一个不在乎你是死是活的人。”闯入者平静地答道。

    “你有枪!我看见了!”

    “你也有。你的枪插在枪套里。我的枪可拿在手里,指着你的脑袋。”

    “那条狗!狗在哪里?”

    “它身体欠佳。”

    “什么?”

    “那狗看着挺乖的。驯狗的人想让它怎么样,它就能怎么样。你不能怪狗,得怪驯狗的人。”

    “你在说什么啊?”

    “我估计归根结底就是一句话:我宁愿杀人,也不愿杀狗。清楚了没有?”

    “我啥也不清楚!我只知道我自己不想被人宰掉。”

    “那咱们就谈谈,怎么样?”

    “先生,我的话可多得很,但命只有一条。”

    “放下右胳膊,把你的枪拿出来——用手指拿,先生。”守卫听从吩咐,用大拇指和食指捏住了手枪,“请把枪扔过来。”那人乖乖照办。伯恩捡起了枪。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守卫恳求道。

    “我想了解点情况,是别人派我到这儿来搞情况的。”

    “你要是放我离开这儿,我就把知道的事通通告诉你。我再也不想待在这鬼地方了!我总觉得有一天会出事。我跟芭比·约就是这么说的,你问她好了!我告诉她,总有一天人家会跑到这儿来问这问那。不过我可没想到会是这样,像你这样!没想到有人会拿枪指着我们的脑袋。”

    “我估计芭比·约是你老婆吧。”

    “差不多吧。”

    “那咱们就先从‘人家’为什么要跑过来问这问那开始。我的上级想知道原因。别担心,不会把你扯进去,没人对你感兴趣。你只是个保安人员。”

    “我真的就是个保安啊,先生!”吓坏了的守卫插嘴说。

    “那你怎么会跟芭比·约说那种话?说人家有一天会跑到这儿来问这问那。”

    “见鬼,我不是很清楚……大概也就是因为古怪的事儿太多了,你明白吗?”

    “我不明白。比如说?”

    “就比如那个扛着金星、吵吵嚷嚷的家伙,那个将军。他是个大人物,对吧?五角大楼给他配车、配司机,就算他想要直升机也没问题,对吧?这地方就是他的,对吧?”

    “那又怎么样?”

    “那个大胖子爱尔兰军士——只是个差劲的军士长——把将军呼来唤去,就好像他连自己大小便都不会,你明白我的意思吧?将军那个大奶子的老婆跟大胖子有一腿,那女人根本就不在乎别人会不会知道。这些事全都莫名其妙,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吧?”

    “我看这只是乱七八糟的家务事,但它和别人好像没什么关系吧?人家干吗要跑到这儿来问这问那?”

    “老兄,你干吗要跑到这儿来?你以为今天晚上要开会,对吧?”

    “开会?”

    “那些豪华轿车、专门的司机,还有那么多大人物,对吧?唉,你今晚来可选错时间了

    。狗现在都放出来了,开会的时候从来不放狗。”

    伯恩停顿了一下,然后走到守卫身边说,“我们到车上接着谈,”他的声音透着威严,“我要伏下身,你得完全照我说的做。”

    “你刚才保证我能离开这儿的!”

    “你能离开,也会离开的。你和另一个巡逻的人都可以走。那边的两扇门,它们有没有设警报?”

    “放狗的时候不设警报。这些猎狗要是看见外头的路上有什么东西就会兴奋得乱蹦,会把警报碰响。”

    “警报的控制台在哪里?”

    “有两个。一个在军士长的房里,另一个在大屋的前厅。只要大门是关着的,你就可以把警报打开。”

    “快,咱们走。”

    “上哪儿去?”

    “我想去见见这地方的每一条狗。”二十一分钟以后,其余的五条攻击犬也被麻翻,全部拖进了狗舍里。伯恩拨开入口处大门的门闩,把两个守卫放了出去。他给了他俩一人三百美元,“这钱应该能补偿你们损失的薪水了。”他说。

    “嗨,我的车怎么办?”第二个守卫问道,“虽然不算什么好车,但好歹还能载着我到处跑。我跟威利是开车过来的。”

    “你拿着钥匙么?”

    “对,在我口袋里。车停在后头,狗舍边上。”

    “明天再来拿。”

    “我现在开走不行么?”

    “你开着车出去动静太大,而且我的上级一会儿就到。最好别让他们看见你们。相信我。”

    “天哪!吉姆,我跟你说什么来着?就和我跟芭比·约说的一样。伙计,这地方太古怪了!”

    “三百美元可不古怪,威利。快点,咱们到路上去搭车。这会儿时间还不算晚,路上应该还有些哥们儿在跑……嗨,先生,那几只猎狗醒过来以后有谁去照看?早上换班之前那些狗要带出去遛,还得喂食。要是哪个陌生人靠近它们,准会给撕得粉碎。”

    “斯韦恩将军的军士长怎么样?他能应付那帮狗,对吧?”

    “它们不是很喜欢他,”叫威利的守卫说道,“但还听他的命令。它们和将军的老婆处得更好,这帮淫狗。”

    “那将军呢?”伯恩问道。

    “一见那帮狗他就会吓得屁滚尿流。”吉姆回答说。

    “感谢你们提供的情况。快走吧,朝路那边走远一点再搭车。我的上级会从另一个方向过来。”

    “你知道吗,”第二个警卫在月光下冲着伯恩挤挤眼,“我可没料到会碰着这么古怪的一个晚上。你跑到这儿来,穿得像个天杀的恐怖分子,可你说话办事的样儿就像个狠巴巴的军官。你老是说起你的那些‘上级’;你麻倒了狗,还一人付了三百块让我俩走人。我可是一点都搞不明白!”

    “你也不应该明白。话说回来,如果我真是个恐怖分子,你们俩现在恐怕已经没命了,对不对?”

    “他说得没错,吉姆。咱们快走吧!”

    “我们该他妈怎么跟别人说?”

    “不管谁问起,你们都实话实说。把今晚发生的事描述一番。你们还可以补充一句,说代号是‘眼镜蛇’。”

    “我的老天!”威利喊了一句,两个人沿路逃走了。

    伯恩关好大门走回巡逻车旁,心里很清楚:接下来的几个小时无论发生什么,梅杜莎的一个下属组织都会变得愈发焦虑不安。有人会心急火燎地提出问题,却得不到解答。什么也没有。完全是一个谜。

    他爬上车,换了挡,沿着那条从一尘不染的环形车道上岔出来的沙砾路,朝尽头处的小屋驶去。

    他站在窗户旁向屋里窥探,脸靠着玻璃的边缘。大胖子军士长坐在一把宽大的皮扶手椅里头,双脚跷在脚凳上,正看着电视。从透过窗户传出的动静来判断,特别是解说员那快速而高亢的讲解声,将军的副官正在全神贯注地欣赏棒球比赛。伯恩尽可能扫视了一下屋子里面,陈设是典型的乡村风格,从深色的家具到格子窗帘,屋里的东西大都是棕、红两色,显得既舒服惬意又有阳刚之气,一看就是乡村汉子住的那种小屋。但是,屋里却看不见武器,连常搁在壁炉上方的那种古董来复枪也没有;标配的点四五手枪既不在军士身上,也没有放在椅子旁边的桌上。这位副官根本不担心自己眼下的安全问题,他又何必去担心呢?诺曼·斯韦恩将军的房产绝对安全——围栏、铁门、巡逻兵,每一个入口都有经过训练的攻击犬在巡视。伯恩透过玻璃,盯着军士长那张嘟噜着肥肉的强悍面孔。那颗大脑袋里装着什么秘密?他要查出来。即便要把那个脑壳切开,梅杜莎的三角洲一号也得查出秘密。伯恩从窗户边上退开,绕过小屋向前门走去。他举起左手,用指节敲了两下;他的右手里握着那把无法追查的自动手枪——秘密行动之王亚历山大·康克林提供的武器。

    “瑞切尔,门开着呢!”屋里那个粗嘎的声音喊道。

    伯恩转动把手,把门往里一推;上着铰链的门慢慢打开,碰在了墙上。他走了进去。

    “我的天!”军士长大吼一声,猛地撤下搁在脚凳上的那双胖腿,扭动着肥硕的身躯从椅子上站起来。“你!……你他妈是个鬼魂!你已经死了!”

    “再猜一下看看,”梅杜莎的三角洲说,“你叫弗拉纳根,是吧?我想是这个名字。”

    “你已经死了!”将军的副官又喊了一句,惊惶的眼睛瞪得老大,“你在香港上钩了!你在香港被干掉了……四五年之前!”

    “你记的还真清楚——”

    “我们知道……我知道!”

    “这么说来,你还是挺有门路的,消息很灵通。”

    “你是伯恩!”

    “伯恩伯恩,死而复生。你可以这么说。”

    “我不信!”

    “相信吧,弗拉纳根。咱们得谈谈这个‘我们’。准确地说,是蛇发女。”

    “你就是那个人——斯韦恩叫做‘眼镜蛇’的那个人!”

    “‘眼镜蛇’是蛇的一种。”

    “我不明白——”

    “是有点让人糊涂。”

    “你和我们是一伙的!”

    “曾经是,我还给撇开了。可以说,我又‘钻’了回来。”

    军士惊惶不已地看看门,又瞧了瞧窗户,“你是怎么进来的?守卫呢?狗呢?天啊!他们在哪里?”

    “狗在狗舍里睡觉,所以今晚我就让守卫下班了。”

    “你让……狗都在外头!”

    “已经不在了,我劝它们休息去了。”

    “守卫——那两个天杀的守卫!”

    “我劝他们离开了。在他们看来,今晚发生的事更叫人糊涂。”

    “你都干了些什么——你这是想干什么?”

    “我想我刚才说过了。我们得谈一谈,弗拉纳根军士。我想和几位老伙计叙叙旧。”

    惊慌失措的军士笨拙地从椅子旁边退开了,“你就是被他们叫做三角洲的那个疯子,后来你变节了,开始自己单干!”他粗着嗓子低声吼道,“有张图片,一张照片——你躺在停尸床上,床单上到处都是从枪眼里流出的血;你的脸露在外面,眼睛大睁着,前额和脖子上的弹孔还在冒血……他们问我你是什么人,我就说:‘他是三角洲。杂牌军里的三角洲一号。’他们说:‘不对,他不是。他叫杰森·伯恩,是个杀手,是刺客。’于是我说:‘那他们就是同一个人,因为这家伙就是三角洲——我认识他。’他们谢过我,就让我回去和其他人待在一起。”

    “‘他们’是谁?”

    “是一帮从兰利来的人。始终负责说话的那个人是个跛子;他拿着根手杖。”

    “那‘其他人’呢?他们让你回去一块儿待着的那些人?”

    “是一帮在西贡干过的人,大约有二十五到三十个吧。”

    “西贡司令部?”

    “对。”

    “他们和我们这帮人合作过,和我们这帮‘杂牌军’?”

    “对,大部分都是。”

    “这是在什么时候?”

    “天哪,我已经告诉你了!”慌张的副官大吼,“四五年之前!我看到照片了——你都死了!”

    “就那么一张照片,”伯恩平静地打断了他的话,眼睛紧紧盯住这位军士长,“你的记性实在是太好了。”

    “你用枪指过我的脑袋。我从军三十三年,打过两场大仗,出国参战十二次,从来都没有人拿枪指着我的头——除了你之外……没错。我的记性是挺好。”

    “我想我明白了。”

    “我不明白!我他妈一点儿都搞不明白!你都已经死了!”

    “这话你说过了。可我并没有死,对吧?也说不定,我或许还真是个死人呢。或许这是一场噩梦,经过二十年的欺骗之后又找上了你。”

    “你在胡扯什么啊?你他妈的——”

    “别动!”

    “我没动!”

    突然,远处传来一声巨响。是枪声!伯恩猛地转过身……紧接着,直觉命令他继续转身,转一整圈!大块头的将军副官朝他猛扑过来,硕大的双手像破门槌一样从伯恩的肩膀旁边擦过;三角洲一号凶狠地挥起右腿,一脚踢中军士的后腰,鞋底深深地陷进肉里,同时他那把自动手枪的枪管也狠狠地砸在了军士的脖根上。弗拉纳根摇摇晃晃地往前冲去,摊开手脚趴倒在地板上;伯恩抬起左脚往军士的脑袋上一踹,踢得他一声都没喊出来。屋里一片沉默。

    沉默被一个女人连续不断、歇斯底里的尖叫声打破了,她正从外面朝小屋敞开的门奔来。没过几秒钟,诺曼·斯韦恩将军的老婆就冲进了屋子。看到眼前的景象,她吓得直往后退,紧紧攥住身边那把椅子的椅背,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惊惶。

    “他死了!”女人尖叫着瘫在地板上,一边把椅子扳到自己身旁,一边朝她的情人伸出手去,“他开枪自杀了,弗拉纳根!哦,我的天!他自杀了!”

    蹲着的杰森·伯恩站起身,走向这座藏着许多秘密的古怪小屋的门口。他看着自己的两个俘虏,平静地关上了门。女人哭了起来,大声抽噎,浑身直发抖,但她流泪并不是因为悲伤,只是出于恐惧。军士眨眨眼,摆了摆硕大的脑袋,抬起头来。如果说从他的表情里能分辨出什么情绪,那就是交织在一起的愤怒与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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