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在马塞纳大街,小个子路易斯·德法西奥拖着沉重的步子下了出租车,他那个来自纽约拉奇蒙特的表弟马里奥跟在后面;马里奥块头比他大,比他胖,也要结实得多。他俩站在一家餐厅门前的人行道上,只见绿色的玻璃窗上头用红色灯管做出了店名:泰特拉奇尼餐厅。
“就是这里,”路易斯说,“他们应该在后面的一个包厢里。”
“已经很晚了,”马里奥借着一盏路灯的光芒看了看表,“我的表调的是巴黎时间,现在这儿都快到半夜了。”
“他们会等的。”
“路,你还没跟我说他们叫什么。咱们该怎么称呼他们?”
“你就别称呼,”德法西奥边回答边向门口走去,“不要说名字——反正它们也没什么意义。你只要尊重他们就行,明白我的意思吧?”
“这用不着你说,路,真的用不着,”马里奥轻声细语地抗议道,“但我倒是想知道,这种事你又何必要提呢?”
“他是个高级外交官。”黑手党头头解释说。他在人行道上停了一下,抬头看着差点在弗吉尼亚马纳萨斯干掉杰森·伯恩的表弟。“他在罗马政府的高层圈子里工作,不过他可是西西里那帮老大的直接联络人。他和他妻子都很受看重,我这话的意思你明白吧?”
“明白,也不明白,”表弟承认,“既然他这么厉害,为什么还要接受一个低级的任务,去跟踪我们的目标?”
“因为这事他干得来。有些地方我们手下的那帮小丑根本就别想靠近,可他就能进去。明白我意思吧?另外,我碰巧还跟纽约的家族说了咱们主顾的身份,尤其是其中的一个人,明白吧?从曼哈顿到巴勒莫南部的庄园,黑手党的老大们都有一套只在彼此之间使用的行话,这你知道吗,表弟?……这套行话归根结底就是两个命令:‘干吧’和‘别干’。”
“我想我明白了,路。我们要表现出尊重来。”
“尊重是没错,爱‘表现’的表弟,但是不能示弱,明白吗?绝对不能示弱!要让上上下下的人都知道,这次行动从头到尾都是由路易斯·德法西奥控制和执行的。听到没?”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也许就可以回家陪着安吉和孩子们去了。”马里奥说着咧嘴一笑。
“什么?!……你给我闭嘴,表弟!干完这一趟活,挣的钱就够你那一大群小崽子花上好几年。”
“不是一大群,路,就五个。”
“咱们走。记着,尊重,但我们也决不受他们的气。”
小包厢里的装潢俨然就是缩小了的泰特拉奇尼餐厅。周围的一切都是意大利风格,四壁上贴的墙纸是威尼斯、罗马和佛罗伦萨等地的老壁画,已经褪色了;送进包厢的音乐很柔和,不是歌剧咏叹调,就是意大利民间的塔兰台拉舞曲,屋里的照明都有所遮挡,还留着一片片的阴影。光顾这里的客人如果不知道自己身处巴黎,说不定还会以为自己是在罗马弗拉斯卡蒂路上的哪一家馆子里用餐——那条古老街道的两旁遍布着商业化的家庭餐馆。
包厢正中摆着一张大圆桌,深红色的台布在桌缘垂得老长;桌子周围放着四把椅子,彼此间距相等。另外几把椅子靠在墙边,可供大人物们召开扩大会议,或者让次要的部下就座——这些人通常都带着枪。圆桌的那一头坐着个仪表堂堂的男子,他肤色浅褐,长着一头卷曲的黑发;他左边是一个穿着入时、发型很讲究的中年女人。他们之间的桌上摆着一瓶基安蒂经典葡萄酒,两人面前的酒杯样式粗陋,杯脚很粗,很难想到如此高贵的餐馆会用这样的酒杯。在外交官身后的一把椅子上,放着一个黑色的皮革手提箱。
“我是德法西奥,”来自纽约的黑手党头头说着关上了门,“这是我的表弟马里奥,你们也许听说过他——他是个很有本领的人,为了参加我们的会面,他还牺牲了和家人在一起的宝贵时间。”
“啊,当然听说过,”一副贵族派头的外交官说,“马里奥,行刑者,保证送人上路——不管用什么武器都能致人死命。先生们,请坐。”
“我觉得这种说法没什么意义,”马里奥边回答边朝椅子走去,“我只不过是精通自己的本行罢了,仅此而已。”
“先生,你这话听着就像专业人士。”德法西奥和表弟入座时那女人又加了一句,“两位想喝点什么?”她继续说。
“先不喝,”德法西奥回答说,“也许等会再说吧——也许……我这位出色的亲戚来自我母亲的家族——愿她在基督的怀抱中安息——刚才他在外头问了我一个很好的问题。我们该怎么称呼你们两位,法国的巴黎先生和夫人?我这么说,意思就是我并不需要真名实姓。”
“别人都叫我们伯爵和伯爵夫人。”丈夫微笑着回答。他那种笑容更适合画在面具上,而不是挂在人脸上。
“明白我的意思了吧,表弟?这两位是很受重视的人物……那么,伯爵先生,给我们介绍一下最新的情况吧,怎么样?”
“这没有问题,德法西奥先生。”罗马人回答说。他的声音和刚才的笑容一样不自然,这笑容现在已经完全消失了。“我会向你们介绍最新的情况。我倒是宁愿让你们停留在遥远的过去,假如我有这个权力的话。”
“嗨,这他妈的是什么鬼话?”
“路,别这样!”马里奥轻声而又坚决地打断了他,“说话注意点。”
“那他说的话呢?那算是什么鬼话?他想把我们俩丢在土里?”
“德法西奥先生,你问我发生了什么事,我这就告诉你。”伯爵的声音还是跟刚才一样不自然,“昨天中午,我和妻子差点被人枪杀——枪杀,德法西奥先生。这种经历我们可不太习惯,也无法容忍。你知不知道你给自己惹了多大的麻烦?”
“你们俩……?他们瞄上你们了?”
“如果你是想问他们是否知道我们的身份,那么令人高兴的是,他们不知道。他们要是知道,我们今天能不能坐在这张桌子前都很难说!”
“德法西奥先生。”伯爵夫人插话说。她瞟了丈夫一眼,用眼神示意他平静下来。“我们在这边得到的消息是,你们接了笔生意,要干掉那个跛子和他的医生朋友。是不是这样?”
“对,”黑手党头头回答得很谨慎,“本来就他们两个,可是范围又扩大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我一点儿也不明白。”伯爵冷冰冰地回答说。
“我告诉你这些,是因为我也许需要你们帮忙。我刚才也说了,为此你们会得到丰厚的报酬,非常丰厚。”
“你们的生意会怎么‘扩大’?”妻子又插口问道。
“还有一个人我们也必须干掉。那两个家伙到这儿来是为了和这第三个人见面。”
伯爵和他的夫人马上对视了一眼。“第三个人。”来自罗马的男子把酒杯举到唇边,重复了一遍,“我明白了……有三个目标的生意通常都很赚钱。德法西奥先生,到底有多赚钱?”
“嗨,得了,我有没有问过你们在法国巴黎一个礼拜赚多少?咱们这么说吧,有一大笔钱;如果一切都按计划进行,你们两个人就能拿到六位数。”
“六位数包含的范围可很大,”伯爵夫人说,“它也表明这笔生意的价钱超过了七位数。”
“七……?”德法西奥看着那女人,屏住了呼吸。
“一百多万美元。”伯爵夫人最后说。
“呃,是啊,你知道,让这几个家伙从世界上消失,这对我们的主顾来说非常重要。”路易斯恢复了呼吸,暗自庆幸对方没有从七位数联想到七百万,“我们从来不问为什么,只管做事。碰到这样的情况,我们的大头儿总是很大方;大部分报酬都归我们,‘我们的那一套’也能继续保持高效率的声誉。是这样吧,马里奥?”
“没错,路,但我可不会把自己扯到这些事里头去。”
“表弟啊,你能拿到钱,对不对?”
“路,要不是有钱拿,我根本就不会上这儿来。”
“明白我的意思了吧?”路易斯·德法西奥看着两个一副贵族派头的欧洲黑手党说。他们没有作出任何反应,只是瞪着黑手党头头。“嗨,怎么了?……哦,是因为昨天发生的倒霉事,对不对?怎么搞的来着——那几个人看到你们了,对吧?他们发现了你们,然后有个打手就开了几枪把你们吓跑了,对不对?还能有什么事呢,啊?他们不知道你们是什么人,但你们在那儿出现了——也许是出现的次数太多——于是他们就稍微动了点粗,对不对?这可是个很老套的把戏:要是你老看到同样的陌生人,就该去把他们吓得屁滚尿流。”
“路,我让你说话时克制一点。”
“克制?我可克制不住脾气。我想赶快谈妥!”
“用简单的话来讲,”伯爵没有理会德法西奥,扬起眉毛轻声说,“你的意思是你们必须做掉这个跛子和他的医生朋友,还有那第三个人,对不对?”
“用简单的话来讲,你说得不错。”
“你知道这第三个人是谁吗?——我说的可不光是照片和具体的长相。”
“当然。他是为政府效命的一个混球,多年前被派了出去,假扮成马里奥这样的人物——行刑者。难以置信吧?但这三个人危害到了我们的主顾,而且危害得很严重。所以我们才接下这笔生意。也就是这么点情况啊。”
“我们并不太确定,”伯爵夫人优雅地啜着葡萄酒说,“也许你们其实并不知道。”
“知道什么?”
“想要这第三个人送命的还有别人,而且此人的心情比你们要急迫得多。”伯爵夫人解释说,“昨天中午他袭击了一家乡村小餐馆,拿着枪到处扫射,打死了好几个人——因为这第三个人在餐馆里面。我们俩也在……我们看见有个保镖向他们——向他——示警,然后他们就跑出去了。有人通报了什么紧急状况。我们当即离开餐馆,几分钟之后就发生了大屠杀。”
“该死!”路易斯·德法西奥哑着嗓子骂道,“是哪个杂种想跟我们抢生意?告诉我!”
“昨天下午和今天白天,我们都在查这件事。”那女人说。她倾身向前,用优雅的动作拨弄着并不优雅的玻璃杯,仿佛那杯子是对她鉴赏力的侮辱。“你们的目标始终都不是单独行动的。他们身边总围着人,是带枪的保镖,起初我们并不知道这些人是从哪儿来保护他们的。后来在蒙田大道,我们看见苏联使馆的一辆豪华轿车来接他们,陪着你们那第三个目标的是一位著名的克格勃情报官。现在我们觉得自己确实搞清了。”
伯爵插话说:“不过,这个情况只有你才能为我们证实。你要替人干掉的这第三个人叫什么名字?这我们完全有权知道。”
“有什么不行?那个失败者叫伯恩,杰森·伯恩,他在敲诈我们的主顾。”
“这就对了。”丈夫轻声说。
“没错,”妻子补充了一句,“你们对这个伯恩了解多少?”她问道。
“我都已经告诉你们了。他以隐藏身份到国外替政府干活,后来被华盛顿的那帮大人物耍了。他恼羞成怒,结果就去敲诈我们的主顾。不折不扣的混球。”
“你从来没听说过‘胡狼’卡洛斯吗?”伯爵说着往椅背上一靠,打量着黑手党头头。
“哦,我当然听说过他,我也知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他们说,这个叫‘胡狼’的家伙跟伯恩有死仇,伯恩和他也是势不两立。不过,这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你知道,我还以为那个不知狐狸还是猫的家伙只是小说和电影里头的人物呢,明白我的意思吧?可后来他们告诉我真有这么个杀手,天晓得!”
“如假包换。”伯爵夫人也说。
“但我刚才说过,这个人我根本就不在乎。我要杀的是犹太佬心理医生、跛子和那个叫人头疼的伯恩,就他们三个。而且我可是非常想杀掉他们。”
外交官和他的妻子相互看了看;两个人略感震惊地耸了耸肩膀,伯爵夫人随即一点头,表示听丈夫的安排。“你所认为的虚构被现实打得粉碎。”伯爵说。
“你说什么?”
“你知道,从前有个叫罗宾汉的人,可他并不是洛克斯利地方的贵族。他只不过是一个反抗诺曼人的撒克逊蛮子头领,一个残忍好杀的盗贼,只有在传奇故事里才会得到歌颂。后来又出了个英诺森三世;这位教皇承袭了前任圣格列高利七世的野蛮政策,但他的前任根本就不是什么圣人。为争夺政治权力,充实‘神圣罗马帝国’的金库,这两位教皇把欧洲搞得四分五裂、血流成河。许多世纪之前,还有个名叫昆图斯·卡西乌斯·隆吉努斯的罗马大好人,他是西班牙外省敬爱的护卫者,但他却折磨残害了十万多西班牙人。”
“见鬼,你到底在说什么玩意儿?”
“德法西奥先生,这些人物都被编成了故事,他们原本可能真实的经历变成了各种各样不同的版本。但虽然经过了那么多的穿凿附会,他们确实是真有其人。‘胡狼’同样也是个真实的人物,而且对你构成了一个致命的问题。很不幸,他对我们来说也是个问题,因为我们不能接受他这样的障碍。”
“啊?”黑手党头头张开嘴瞪着意大利贵族。
“苏联人的出现既让我们担忧,也很令人费解,”伯爵继续说,“最终,我们觉察出他们之间可能有联系,这一点刚才被你证实了……多年来莫斯科一直在追捕‘胡狼’,他们惟一的目的就是要干掉他;但他们付出的所有努力,却只换回了猎手们一具又一具的尸体。不知如何——天知道是怎么回事——杰森·伯恩和俄国人达成了协议,以实现双方共同的目标。”
“我的天哪,不管你说英语还是意大利语,说点能听懂的东西成不成!我可没上过哈佛城市大学,混球。我根本就用不着上,明白吗?”
“‘胡狼’昨天突袭了那家乡村酒店。现在是他在追杀杰森·伯恩;这个伯恩真够蠢的,他竟然回到了巴黎,劝苏联人跟自己合作。伯恩和苏联人都很蠢,因为这可是巴黎,卡洛斯在这儿赢定了。他会干掉伯恩和你的另外两个目标,然后嘲笑俄国人一番。接着他就会向世界各国政府的秘密工作部门宣告自己取得了胜利,说他才是老大,是大师。你们这帮美国人从来都不了解完整的故事,只知道个一星半点,因为你们对欧洲的兴趣仅限于金钱而已。不过我们可有过亲身的经历;我们入迷地看着这场好戏,现在都难以自拔了。两个上了年纪的一流杀手都怀着刻骨的仇恨,一心只想着割断对方的喉咙。”
“嗨,等一下,混球!”德
法西奥喊道,“这个该死的伯恩是冒牌的,是个假货。他从来都不是个行刑者!”
“先生,那你就错大了,”伯爵夫人说,“也许他一开始并没有端着枪进入这个竞技场,不过后来枪可成了他最喜欢的工具。问问‘胡狼’就知道了。”
“去他妈的‘胡狼’!”德法西奥喊道,从椅子上站起身。
“路!”
“闭嘴,马里奥!这个伯恩可是我的,是我们的!我们要让他们变成死尸,要去拍照片;照片上我——我们——站在那三个死人旁边,每一具尸体上插着十几把冰锥,然后拽着头发把死人脑袋提溜起来,看谁还敢说人不是我们杀的!”
“现在你可变成疯子了。”黑手党伯爵的轻声细语和黑手党头头声嘶力竭的叫喊形成了鲜明对比,“请你把声音放低一点。”
“那你就别让我这么激动——”
“路,他只是想把事情解释清楚,”德法西奥的杀手亲戚说,“我想听听这位绅士要说些什么,因为这对我怎么下手可能非常重要。坐下,表哥。”路易斯坐下了。“请接着说,伯爵。”
“谢谢你,马里奥。我这么称呼你没关系吧?”
“没问题,先生。”
“也许你应该到罗马逛一逛——”
“也许我们应该回巴黎去。”黑手党头头的嗓子又气哑了。
“那很好啊。”罗马人表示同意。现在他的注意力分到了德法西奥和他表弟两个人身上,不过对后者却更为关注。“你们也许可以在远处用步枪把三个目标都干掉,但你们没办法接近尸体。在那个地方苏联的保镖和其他人混在一起,根本分辨不出。他们一旦发现你们俩进入杀人地点,就会马上开火——他们会把你们当成‘胡狼’的人。”
“那我们就得弄出点事来转移他们的注意力,好把目标孤立开来。”马里奥说。他的胳膊肘撑在桌上,一双精明的眼睛盯着伯爵,“也许可以在大清早制造一个紧急状况。在他们住的地方点一把火,这样他们就必须到外头来。这种事我以前干过;趁着消防车、警笛乱成一团,大家都惊慌失措的时候,就可以把目标弄走,好完成任务。”
“计划倒是不错,马里奥,不过可还有那些苏联保镖呢。”
“把他们干掉就是了!”德法西奥喊道。
“你们就两个人,”外交官说,“巴尔比宗那边最起码有三个人,跛子和医生在巴黎住的旅馆就更不用说了。”
“那我们就来个以少胜多,”黑手党头头用手背擦了擦一脑门的汗,“我们先在巴尔比宗下手,对吧?”
“就你们两个?”伯爵夫人问道,她那双化了妆的眼睛睁得老大。
“你们有人啊!”路易斯·德法西奥喊道,“借几个给我们用……我会额外付钱的。”
伯爵缓缓摇了摇头,轻声说:“我们不能和‘胡狼’开战。这是我接到的命令。”
“混蛋,一帮娘娘腔!”
“这句评论从你嘴里说出来可真有意思。”伯爵夫人唇边露出了一丝轻蔑的笑容。
“也许我们这边的老大不像你们的头儿那么大方,”外交官接着说道,“我们愿意合作,但合作是有限度的。”
“你们连一船货都别再指望往纽约运,费城和芝加哥也没戏!”
“这些问题咱们还是让各自的头儿去交涉吧,怎么样?”突然有人敲响了房门,笃笃的接连四下刺耳而突兀。“请进,”伯爵说着马上把手伸进外套,从腰间抽出一支自动手枪;他把枪放到低垂的红台布底下,冲着推门而入的泰特拉奇尼餐厅经理微微一笑。
“紧急情况。”大胖子经理快步走向穿着考究的黑手党党徒,递给他一张纸条。
“谢谢。”
“不客气。”经理答道。他返身回到门前,和刚才进来时一样匆匆地走了出去。
“看来,西西里那帮焦急的天神还是挺眷顾你们的。”伯爵看着纸条说,“这个消息是跟踪你们目标的人送来的。那几个家伙在巴黎城外,没有其他人;他们身边也没有保镖,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没人保护他们。”
“在哪儿?”德法西奥跳起身问道。
外交官没有作答,反倒平静地摸出一个金质打火机,捻着火,点着那张小纸条把它扔进了烟灰缸。马里奥从椅子上蹦了起来;来自罗马的男子把打火机往桌上一丢,迅速抓起放在大腿上的手枪。“首先,咱们来谈谈费用的问题,”他说话的时候,纸条也烧成了一卷黑灰,“我们在巴勒莫的老大绝对没有你们的头儿那么大方。请你们说快点,因为现在每一分钟都很重要。”
“混蛋,操你老妈去吧!”
“我有没有恋母情结用不着你们来操心。路易斯·德法西奥先生,你能出多少?”
“我这个价钱可是出到极限了。”黑手党头头回答说。他坐回到椅子上,盯着已化为灰烬的消息,“三十万,美元。就这么多。”
“别胡扯了,”伯爵夫人说,“再报一个听听。几秒钟会变成几分钟,这时间你们可耽误不起。”
“好吧,好吧!再加一倍!”
“还得算上开销。”那女人补充道。
“他妈的,能有什么开销啊?!”
“你表弟马里奥说得对,”外交官说,“在我妻子面前,请你注意一下你的语言。”
“该死——”
“先生,我警告过你了。开销得另外加上二十五万,美元。”
“你是不是疯了?”
“我不是疯子,但你却是个大老粗。总共是一百一十五万美元,付款方式我们在纽约的信使会通知你……要是不给钱,路易斯·德法西奥先生,你就会从——是什么地方来着?——从布鲁克林高地失踪。”
“目标在哪里?”垂头丧气的黑手党头头说,挫败的感觉让他痛苦难当。
“在蓬特卡尔的一个私人小机场,离巴黎大约有四十五分钟的车程。他们在等一架因天气恶劣停留在普瓦捷Poitiers,法国中西部城镇。的飞机。等它飞过来,至少还得过一个小时十五分钟。”
“我们需要的装备带来了吗?”马里奥急问。
“全在这儿。”伯爵夫人说着朝墙边椅子上的黑色大提箱做了个手势。
“还要一辆车,得速度快的!”德法西奥喊道,“行刑者”则拿起了提箱。
“在外面,”伯爵回答说,“司机知道该把你们送到哪里。他去过那个机场。”
“快走,表弟。今晚我们就能收账了,你还可以报仇!”
除了在只有一个房间的小航站里孤零零守在柜台后面的职员,还有花钱请来到无线电塔台上加班的一个空管,蓬特卡尔私人机场里空无一人。伯恩带着玛莉来到了登机区,这儿正对着机场,只隔着一道齐腰高的金属栏杆;亚历山大·康克林和莫里斯·帕诺夫知趣地落在后面。地面上的两排琥珀色灯泡向远方延伸开去,为来自普瓦捷的飞机标识出跑道;这些灯是刚刚才打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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