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
在准备回去前,玄解看见了凋零在草丛里的一朵野花,也许是本身使然,也许是因为白棉,他出乎意料地将其采了下来。
沧玉还在小屋之中等着,他似乎在想些什么,冷硬的面孔在月光下显得柔美了许多,整个妖看起来远比往常都更为温情。
有时候玄解会错觉沧玉其实是不同的两个存在。
一个是青丘狐族的大长老,抚养他长大的那位大妖,曾真心实意地关心过玄解,然而生性冷漠,心中永远装着玄解难以追随的过去。
另一个是温柔体贴的天狐,愿意同玄解嬉笑打闹,愿意为他做许许多多的事,甚至愿意放下大长老的身份与面子。
玄解能隐隐约约地感觉到沧玉什么时候在用什么身份,倘若他足够高兴的时候,就会不吝啬在玄解面前表现出更多真实的自我;而在某些时候,比如这个时候,他又迅速将自己封闭起来,变回那个沉稳冷静又睿智的大长老,既不会笑,更不动摇,仿佛愿意坐在玄解腿上的那个沧玉只是美梦一场。
说来有些怪异,玄解总觉得这个模样的大长老仿佛在嘲笑自己的痴心妄想,他虽不会爱容丹,但同样不会爱玄解。
“你回来了。”
沧玉垂着眼睛,在玄解推开门的那一刻就回了神,他没有笑,而是露出一张满是冷意的脸,此时此刻连月光都难以柔化他的铁石心肠,皱着眉头问道:“白姑娘如何了?”
他的声音是一杯掺着冰碴的茶,各种意义上都叫人格外清醒。
“她走了。”
玄解回答道,他旋身坐在了藤网的另一头上,没有被这样的冷淡击退,紧紧将身子挨着沧玉,慢慢把头压向对方的肩膀。他跟沧玉同样困惑,只是困惑于两种截然不同的东西,有时候玄解甚至觉得自己知道得越多,就越来越无知。
“我不懂,沧玉。”
“你懂过什么?”沧玉发出了一声嗤笑来,不轻不重地说道,然而他的眉眼温柔了下来,天狐悄无声息地归位,他沉默了片刻后开口道,“问吧。”
玄解仰头看着暗沉沉的房梁,那上头被黑暗笼罩着,看不清楚,勉强能看出点木头的纹理,还有渗了水之后的颜色,如果此刻受到刮擦,大概会比平日容易断裂开。一旦房梁断裂开来,整间屋子都不会再那么坚固。
就好像人一样,被打击后就容易破碎。
玄解记得谢通幽的脸色,那个聪明又冷静的男人在雷云亮起的那一刻就迅速化为了一盘散沙,他在那个瞬间彻底死去了。
“白棉为什么要那么做。”
玄解抬起了自己的手,捞住一把月光抓在手心之中,那些白光渗透过他指间的缝隙,将肌肤映照得惨白。他想起了白棉的眼睛,那种纯然丧失了光彩的灰暗,就如同这冰冷的月光一般,幽冷到随时随地都可以没入黑暗之中。
“她为什么放弃。”
玄解若有所思,他不明白为何白棉会放弃渴望之物。
诚然,玄解愿不愿意给予是一回事,可是白棉想不想要是另一回事,倘若易地而处,他绝不可能放开沧玉的手。
“那你觉得是为什么?”沧玉的声音里带着笑,他伸手擦了擦玄解脸颊上的露水——方才摘花时碰到了草丛沾上的,天狐将那滴露水握在指尖稍稍磋磨了片刻,直到它们流淌下去变成一道水痕,截止在了指关节处。
沧玉大概以为这是一滴泪,他轻轻地叹了口气。
“懦弱?”玄解挑着眉回答道,目光比刀锋更尖锐刺人,声音沉稳如薄冰,回答道,“她太懦弱了,所以只敢逃避。”
沧玉轻哼了一声,手从玄解的脸上缩了回去,平缓道:“无论任何生灵都要挑选合适的方法去成为自己,白棉选了一条她认为正确的路。”
这让玄解有些不以为然:“那她正确吗?”
沧玉的神态变得难以捉摸了起来,他微微笑了下,宛如月光下的礁石,在海水的冲击下毫无半分动摇。
“什么是正确呢?玄解。”
玄解只是将干枯的花放在了沧玉曾受伤的掌心里。
他不知道白棉的正确是什么,但知道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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