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解今日起得很早。
甚至天都还不曾亮, 玄解推开窗户,已经有些炊烟袅袅升起在空中, 想来是许多人家起床生火做饭了。他就像是只猫一样轻盈地跳上了窗台, 那把琴枕在他的膝头, 指尖轻轻拨弹, 流窜出几个乐音。
谢通幽说的那些东西……
经过昨夜的月老节与花灯会,玄解隐隐约约似乎明白了什么,他往身后的窗子上靠去,想起了那顺着他的掌心流淌到水里的狐狸灯,笔画很粗浅, 他没特别学过这方面的东西,好在勉勉强强画出来了大概的模样。
沧玉站在月光下的样子很美, 带着点清冷的风采,他嘴角噙着微微的笑意, 让玄解神魂颠倒。
琴声变了调,而弹奏者一无所知,玄解若有所思地歪了歪头, 他看向灰色的天空,此刻慢慢被分离开来,金色的太阳毫无畏惧地破开阴霾,这个世界渐渐明亮了起来。而天边仿佛还有明月的身影在若隐若现,很快就被云朵遮住了。
耀眼的阳光很快就洒在了玄解的身上,他闭了闭眼睛,看着仅剩的阴霾都消散于光芒之下, 忽然深深吸了一口气。
沧玉跟太阳并不相符,他更像月亮,冰冷里带着些许柔和。
玄解慢慢闭上了眼睛,他不需要看着弦弹琴,那七根弦就在指下,任由他操控着。
那些谢通幽曾经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讲述过的东西在玄解的脑海里逐字逐句地浮现了出来,他的心脏仿佛随着起伏的琴声而跳动着。这曲子很熟悉,玄解会弹的琴曲说多不多,说少不少,有首很熟悉,却从未弹过——这是谢通幽的曲子,他没有教过玄解。
玄解只是记得他是怎么弹的。
他跟谢通幽弹得不一样,完全不同。
敲门声惊醒了玄解,很有规律的敲门声,不急不缓,同样没有人开口说话。于是他翻身跃下了窗台,将琴放在了桌子上,快步往门口走了过去为对方开门。
“沧玉。”
门还没开,玄解就笃定地开了口。
“用早饭吗?”
沧玉柔声问道,他提着个三层的雕花木食盒,未等玄解说话,就自顾自地走了进来,将食盒分开来放在桌子上,里面有粥有小菜,还有炸得很酥脆的面点果子。
“我们已经很久没有吃过鱼粥了,在海上吃了几个月,那时候吃烦了,现在倒有点怀念起来。”
他们俩一道坐在桌前吃早点,鱼粥煮得很软烂,没有半点腥气,其实对妖族来讲,带着点血腥味的东西更能刺激食欲,甚至玄解也是如此,沧玉却是异类,他吃不下腥味,别说生鱼,就是带着点血丝的半熟肉类都不会吃。
玄解默默喝起了自己的那一碗鱼粥,沧玉买了很大一碗,看起来简直有点像个小脸盆了,还有一叠他们之前吃的三角饼跟两油纸的炸果子,在最底下则是几个橘子。
那几个橘子已经熟透了,颜色很讨喜,只是略深了些,看起来圆滚滚的,玄解莫名想戳一戳,想到了方才见着探出头来的太阳。
“我买了些橘子,待会吃,不知道甜不甜。”沧玉见他一直在看橘子,不由得轻轻笑道,“试试炸果子吧。”
玄解很快就喝光了粥,开始慢慢吃炸果子,刚出锅的炸果子还带着热气,咬起来的脆响勾动人腹中的馋虫,只是油同样多,很快就沾得他手指上都是油光。沧玉无可奈何地笑了笑,并没有说什么,他不紧不慢地喝着自己的粥,配着香喷喷的葱花饼,吃得很平静。
“沧玉,你今日怎么没有买豆腐脑。”玄解忽然问道。
沧玉笑了笑道:“怎么,你是想吃豆腐脑,还是想吃人脑。”
这回答天衣无缝。
心魔不知道是哪里让玄解起疑了,它——他搜寻了所有的记忆,确定自己没有说错任何话,然而沧玉的身体跟心灵在警告他,此时此刻的玄解非常危险。这个将自我困在钢铁之中的大妖,视自己为凡人,将自己层层封锁,脆弱到令人惊讶的地步,他竟还能轻而易举地分辨出玄解的喜怒哀乐。
正因为他不懂,因此试着去懂。
由于沧玉的抗拒,时间又太短的缘故,心魔没能完完整整得到所有的东西,然而眼下这些足够他成为沧玉了,他得到了身体,得到了记忆,得到了感情。
通常情况下不是这样的,心魔能很轻易地取代他们,然而沧玉远比想象得更顽强,就像那个怪诞的囚笼,那片无形的黑暗,这个活了数千年的大妖脆弱如凡人,可有些地方却叫心魔都不敢轻易触碰。
还有些秘密,那些将沧玉尘封的秘密,心魔没能得到。
可是对玄解的感情却毫无保留,当时沧玉最先想到的不是他的秘密,他最恐惧被夺走的是他对玄解的感情。
人也好,仙也罢,心魔取代过不计其数的生灵,它很清楚只有最恐惧的那一刻,试图想保护的东西才是他们最重要的东西。
所以他拿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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