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知雪有多大了。”
刘备闻言望着诸葛亮温和一笑道:“今日这大雪,倒叫备想起去岁这时候第二次去卧龙岗寻访先生,也是这样大的雪。”他没有叫他“军师”,而是用的旧时称呼,显得格外亲厚些。绛树抬起头,见两人相视一笑,诸葛亮轻轻点一点头道:“竟然这么快,已经一年过去了。”
一旁的张飞急性子地插嘴道:“对呀,军师当初叫我们请得那样辛苦,今年此时可要好好罚上几杯!”诸葛亮摇着羽扇笑道:“好,翼德亲制的桃花酿,又难得能留到这样久,便是被罚也是好的。”众人听罢都忍不住笑起来,绛树笑着抢过诸葛亮手中的羽扇扇了两下火道:“姐夫就别摇这扇子了,叫人看着都觉得冷,还是拿来温这酒用,过一会儿才好让张将军罚你呢。”
中间的吊炉上温着的正是那一坛桃花酿,旧醅醇厚,单闻香便醉人。据说还是张飞当年在故乡的时候酿的了,那一年的桃花最好,酿成了那么几坛便随身带着,连他这样嗜酒的人竟都不舍得随意享用,只在特别的场合才会摆出来。说到酒上,张飞兴致更高,拊掌大笑道:“如今这还不算什么,过些日子若真打下了南郡取了荆州,我就把那些个陈酿全搬出来,大家不醉不休!”说着又转向诸葛亮道:“哎,军师究竟打算咱们什么时候出手啊?”
诸葛亮微笑着徐徐道:“不急不急,且候着消息,等到了那个时机才好。”张飞越发好奇地继续问:“什么时机?”“翼德……”赵云于一旁忽然道,“今日是过节,何必还要说这些。”绛树微微抬头看了他一眼,他的目光亦恰自她身上扫过。绛树心底一凉,却维持着合宜的微笑站起身道:“夫人只是叫我来送东西,我便先回去了。”于是屈膝福一福身,再不看他一眼便退了出去。
外头的雪仍是兜头下着,四下里被映得如同白昼。回到房中却是扑面而来的暖意,张飞夫人夏侯氏不知何时也来了,湖绿色的衣裙重重叠叠了几层,挽着一个娇俏灵动的堕马髻,正同甘夫人与黄夫人围坐一起,一面做着什么东西一面闲话家常。黄夫人回头见她进来,迎上去笑道:“还以为你要留在那里了呢,不过回来也好,还剩下的几个莲花灯可就交给你了。”
“莲花灯?”绛树不禁有些疑惑。夏侯夫人回头一笑道:“是呀,留着上元节要用的呢。”绛树怔怔地看着那些做好了的粉纱竹骨的莲灯,她自小从未在上元节放过河灯,关于莲灯的记忆,却是中元节。每一年的中元节,她会看着姨娘在河上放一盏一盏莲灯,那光带蜿蜒而去的样子是很美的,每当那个时候,姨娘总是一言不发,望着远去的盏盏莲灯默然出神。中元节的夜风总是有些阴森的意味,据说那是祭奠逝者的日子……
绛树忽然心头有些发酸,自己也不知是佳节思亲的缘故还是近日一直委屈心绪未解,竟有些哽咽的冲动。转念一想自己才知道了身世,也该祭奠一下素未谋面的父亲才是。虽然知道今日除夕,这想法并不合时宜,然而实在觉得心头闷闷的不舒服,于是上前拿了几盏笑笑道:“有几年不曾放过这个,倒有些等不及上元节了,左右也做了这么多,姐姐就让我先拿几个去玩可好?”
黄夫人微微惊讶,很快也就恢复了神色道:“这倒是没什么,不过,你是要去哪里放呢?”绛树想了想道:“营地里头自是没有合适的地方,我到外头去,不会走太远。”黄夫人担忧地望着她,“天色晚了,又下着雪,还是不要出去的好,明日白天再去不行么?”绛树拿过斗篷,朝她宽慰一笑道:“姐姐放心,我去去就回,不会很久的。”而后也不再多说,将那几盏灯捧在怀中便径自向外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