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都是在沈妹妹那里耽搁了。”卞夫人和颜悦色地一笑:“无妨,也不算晚。”她们走得近了,向卞夫人见过礼,方才被徐夫人拉在身后的女子望向绛树,微笑道:“这位便是绛树姑娘吧?”
绛树垂首应着,想她应当就是画阑那日所说的与徐夫人同乡的沈夫人。比之徐夫人的张扬,这一位显然沉静得多,柔绿的团花绣百褶荷叶衣裙与身边徐夫人鲜丽的银红色洒金百蝶穿花曲裾倒也相得益彰。相互客气了一番后,卞夫人便含笑嘱咐说都不必拘礼,随意赏花就好。
众人各自应下,在花丛间散开了,绛树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她原本就没有在这里赏花的心思,而且应付完这些人也着实耗费心力,眼下更不想久留,又不好马上就离开,只得先缓缓向庭中人少之处走过去。满庭的垂丝海棠叶茂花繁,丰盈娇艳,一簇簇如彤云密布。绛树无心去看,一转头见画阑还一直跟在身边,便压低声音问:“你可知道,刚才那位蔡夫人同先荆州刺史刘景升的继室蔡氏还有其弟蔡瑁将军,是什么关系?”
画阑想了一想,道:“姑娘应当知道蔡瑁将军的二位族弟、赤壁战前被江东斩杀的蔡中与蔡和吧,这位蔡夫人正是这二人的胞妹,同姑娘所说的蔡氏姐弟关系原本也一直很好。”绛树点点头不语,却更是想不通,明明蔡氏那四人的死都是因为曹操,这位蔡夫人为何却对自己颇有敌意,莫非是并不知道兄长是怎么死的么?
绛树一时只顾着沉思,也没注意看着前路,一不留神,一块素绢拂到脸上来。绛树停下脚步随手一摘,那张绢就整个飘落到了她手里。绛树拿起来看了看,绢上写着曹操的那首《观沧海》,看字迹似乎是曹操自己的,意态飞扬华峻。绛树不觉轻声赞叹了一句:“丞相的书法真的很好。”略一抬头见前方两棵树之间有根细绳,想来是写好后搭在上面晾着还没有收。刚想走过去重新挂上,身后忽然传来个女声:“这不是丞相写的,是夫人写的。”
“嗯?”绛树回过头,见沈夫人独自一个人站在身后不远处,望着她手中的素绢。绛树怔了怔,重新看向那诗,虽然她只在曹操送去荆州让她来这里的那封信上见过一次他的笔迹,可也确信不会认错,眼前这绢上的字迹明明就和那封信上一样,于是疑惑道:“莫非夫人的笔迹同丞相很像?”“平时倒也不是。”沈夫人浅浅微笑着走上前,“不过夫人常仿着丞相的字迹来练,若是可以想要一样的时候,就是很相像的,几乎让人分辨不出来。”
“是这样啊。”绛树点点头,却又好奇道:“那么夫人是如何辨认出这是卞夫人而非丞相的手书?或许是丞相在这里时写的呢?”沈夫人笑了笑:“夫人仿丞相的字迹是出于感情,又不是刻意要学得一样,自然是要留有不同的。”她拉过素绢的一角指向篇尾的“幸”字,用手描了下最长的一横,侧头道:“看出来了么?”
她指的那一笔有着婉妙的弧度,如同荷梗姣好的一弯。绛树大约有些明白了,曹操写这一笔的时候似乎是直着的。可是她反倒更觉得这个写法很熟悉,一定是在哪里见过的。仔细想了一番,赵云不是那样写的,刘琦也不是,诸葛亮?也不对,好像是在更早的时候见过的……
还未想出头绪,沈夫人已自她手中接过了那副素绢重新挂了上去,回头见她还在出神,便轻声问:“姑娘怎么了?还在想什么呢?”绛树忙回过神笑道:“没什么,我只是在想,卞夫人对丞相果真有心,连笔迹也要学得相似。”这借口其实说得也有几分真意,她从前就不曾想过,喜欢一个人,连笔迹都要同他一样。不管是为了邀宠还是如何,卞夫人终归着实用心了。“夫人对丞相的情意的确让我等自愧不如。”沈夫人微微垂了头,可是绛树还是不经意看到她的神情淡淡的,没有一丝波澜,似乎那句话只是随口一说。
沈夫人自己或许是察觉到了,旋即抬起头微笑道:“姑娘现在打算回去么?我早就听丞相说过姑娘才色双佳,其实一直想去你那里坐坐,只是担心唐突了。姑娘住处的玉兰如今也正开得好吧,姑娘若不介意,我们恰好是同路回去,就去你那里看看可好?”
“丞相盛赞,绛儿其实并没有什么特别。”绛树忙低头应道:“夫人不必这样说,夫人若要去,绛儿自然是求之不得的。”“那就好。正好我今日是被徐姐姐急急忙忙地拉来的,没来得及带侍女,只我一个人去,不会扰了你那里的清静。”沈夫人说着已上前亲热地携了她的手笑道:“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