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九佳节秋高气爽,碧天如水,碧砌香阶堆满了梧桐落叶,嫩菊黄深,拒霜红浅,种种淑景佳气,正是秋光如画的时节。窗台上青瓷螺珠瓶内数枝新菊,淡黄侧金盏,皎白玉玲珑,浅紫色唤作剪霞绡,色/色动人。正值天□□晚之时,绛树正坐在琴案前,弹罢一曲,托着腮想事情。
清歌执着拂尘走过来,扫去窗棂上落的菊蕊,见日色已略微西斜,便放下了西向的竹帘,房中的光线便有些黯淡下来。绛树站起身,正想去外头透透气,画阑却走进来道:“姑娘,丞相派了人来请姑娘去府门外,车驾已在那里了。”绛树怔了怔,方想起曹操说过今日要带她入宫。她略一沉吟,问画阑道:“丞相可还带了哪位夫人随行?”画阑摇头,“这倒不清楚,姑娘还是先去吧,听来人说,丞相都已到了。”绛树默然思量片刻,还是依言先向外去了。
相府门前停着一辆輧车,曹操已坐在车上,见她过来,微微探出身子向她伸出手来,“上来吧。”绛树见车中只他一人,已隐隐觉得不妥,而他出门本可乘轺车,却偏偏备了四面遮幅的輧车,想来是已打算好带她同车了。他又未带别的妾侍,自己若与他同乘,在别人看来不知算是个什么身份。思量再三,绛树退开一步,垂首恭谨道:“绛儿不敢与丞相同车。”
曹操也不以为忤,随意地将手收回去放在膝上,含笑打量着她:“怎么,要效班婕妤?”这比喻说得似乎别有深意,绛树不觉微蹙了眉,扬起头泠然道:“不,效的是秦罗敷。”曹操神色未变,目光越发带着兴味在她身上逡巡,过了半晌轻笑一声道:“真是口齿伶俐,那你是想让孤下去骑马,还是要孤再带一辆车?”他玩笑罢,也不待她回应,微微敛了笑意,“老实上来,头一次进宫,总要先交待你些规矩吧。”
他重又伸手向她,伴着不容置疑的神情。绛树虽满心不情愿,然而头脑中粗略地丈量了那车的高度后,只得一手搭上他的手臂,一手压住车辕,还被他探身扶了一把方登上车。车夫一甩鞭杆,五花骢嘶鸣一声,鞍辔上头坠的璎珞瑶佩相互撞击着响了起来,伴着车声辘辘,缓缓向前行进。
车内的气氛有些沉闷,曹操说要同她交待规矩,此时却也不开口。绛树倚着一侧的车壁,下意识地同他保持着些距离。外头时而飘来阵阵略带清苦味道的菊香,绛树悄悄掀起一点车窗望出去,街市上的行人戴着茱萸佩,相见语依依,倒是一派安居乐业的景象。她正看得专注,身旁的曹操忽然道:“今夜晚宴时,你只需一直跟在孤身边就好。”绛树回过头,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只“嗯”地应了一声。
曹操没再说什么,倚着身后的茵褥闭目养神。绛树仍在思忖,她想他对于她的来处终究是存着戒心的,此话大约是不让她同宫中的人有来往的机会。绛树不禁又想起前些年衣带诏之事,心内暗暗发凉——那宫里早已遍布了他的耳目,若一不留神,不知会是个什么下场。她隐约怀疑起曹操带她入宫的目的,小心地打量他一眼,却见他神色平静地瞑目倚在那里。绛树只得收回了目光,转身放下车窗,越发觉得心事重重。
车驾沿着通衢大道中央直道渐渐驶近皇宫,绛树还是忍不住拉着车窗望出去。前方金漆飞檐,朱砂高台,九重宫阙巍巍然立于森森华光之中。碧蓝的天幕做了无声的背景,衬得汉宫仿佛是被托举而起的巨大蛟龙,披着金翟银徽翠霞紫气的华鳞睥晲人世。如此美轮美奂,却不过是个富丽堂皇的牢笼,困着名不副实的君王。
马车停在宫门前,绛树跟着曹操下了车走进去。一路唯见殿宇重重叠叠的碧瓦飞甍,朱檐四角,复道回廊,身着华妆的绰约宫人行走其间,环佩叮咚,曲折玲珑,却不闻语声,仿佛只是扎镂精致的人偶。直到接近正殿时方见公卿百官,时辰未到,众人都正候在殿外。曹操一来,原本偶有交谈的人群瞬间寂静下来,有意无意地闪避开。仿佛他是什么洪水猛兽,哪怕稍稍靠近一些,都会立遭不测。间或有人悄悄一瞥,目光里含着微妙的情绪,敢怒不敢言。
曹操只作不见,并不理会,淡然地走向最前头站定。过不多时,有人走出来传旨众官进殿,司仪官于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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