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一点儿其他人,润生就要不高兴。郁青还记得那会儿二胖奶奶去世,自己不过是忙着安慰二胖没陪润生玩儿,他就半个暑假没和自己讲话。还有一回郁青和麻杆儿去买东西,没有带上润生,润生一个月都没给麻杆儿好脸色。,
长大了以后这种情形看似好了很多,因为润生表面上再也没和谁闹过那么长时间的别扭。他现在处事周全,待人接物总让人挑不出错来。可是只有郁青知道,他这么多年其实一点儿都没变,甚至还有些变本加厉的意味。,
这样不好。郁青想。他能理解润生从小缺乏关心,可是有时候,润生这样霸道的态度也让他不舒服。,
“我真的没有那么想。”郁青解释道:“学生还是要以学业为重。”,
“现在没有,那以后呢?”润生咄咄逼人。,
郁青叹了口气:“润生,以后是以后。以后大家都会有的。”,
润生没有回头,草稿纸上的沙沙声停了下来:“为什么?”他的声音很低,与其说是在问郁青,不如说更像自言自语。,
郁青回答不上来。大家都是这样的,长大,工作,结婚,生孩子,看孩子长大,一代一代。没人问过为什么。这是一个轮回,似乎只有完成它,人的一生才是完整的。,
当然,也有人没能完成这个轮回,比如大哥。,
独自过一生的人也是有的。很少,但不是没有。奶奶说那种人都很可怜。但妈妈尊敬的一位妇产科老师也那样过完了一生。郁青觉得那位老师和可怜这个字眼没有任何关系,她是可敬的。但不管是默默无闻,还是有所成就,这样一生也是一生。,
他们会遗憾么?郁青出神地想。,
润生不知道什么时候转过身来,目光沉沉地盯着他:“我要是说,我不会有呢?”,
郁青回过神来,认真道:“可你怎么能确定以后会发生什么事呢?人没办法知道未来啊。”,
润生沉默了。他明明就在郁青面前,可是看上去却那么孤独。这让郁青的胸口隐隐作痛。他抚了抚胸口,一时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润生忽然猛地凑进郁青,轻而古怪地笑了一下:“你是不是特别盼着我有女朋友啊?”,
他凑得太近,目光直勾勾的,若是换个人遇上了,怕是要被吓一大跳。可郁青和润生在一起这么多年,早就习惯了他的古怪,于是诚实道:“也说不上盼着。我就是希望你能更幸福。”,
润生盯着郁青的眼睛,慢慢退了回去。,
“是真的。”郁青安静地望着他。,
“我知道。”润生终于垂下了眼帘。,
郁青想说些什么,可一张口,又咳嗽起来。这回咳嗽得有些厉害,几乎上不来气了。润生飞快地又倒了杯水给他,伸手抚了抚他的背。,
郁青喝完水,终于缓过来了些。他蹭了蹭嘴,才意识到润生从身后搂住了自己。,
“别传染给你。”郁青吸了吸鼻子。,
“现在才说这个,不觉得有点儿晚么。”润生摸了摸他的额头:“今天没发烧。”,
“已经好多了。”郁青倒不太在意自己。润生这会儿终于恢复了正常,他也就跟着松了口气。,
润生从后面抱着他,把下巴轻轻搁在他肩膀上。二毛现在长成了那么大的一个人,虽然很自觉地没把整个人都压上来,但郁青的肩膀还是有点疼。他伸手揉了揉肩膀。,
润生很敏感地抬起头:“压到你了?”,
“没有。”郁青抱怨道:“你那天咬我,后来青了好大一块,到现在还有点儿疼。”,
润生呼吸一顿。他把郁青的毛衣领子扒开,看见了衣服下的青紫。,
“我妈看见了还问呢。”郁青的注意力回到了测验的试卷上。他最后一道大题没做完,丢了分。,
润生沉默片刻,低低道:“阿姨……有说什么吗?”,
郁青茫然道:“没有,我开始还琢磨是什么时候不小心磕的。后来才想起来。”他摇摇头:“你别咬我咬那么狠,怪疼的。”,
润生吞咽了一下,有点不自在地往后挪了挪。他把郁青的毛衣拉上了,然后伸手拿过笔,开始给郁青写那道大题的解法。,
润生解题思路清晰,步骤简洁。郁青看他做题,每次都能有很多启发。润生在他的卷子上一连工整地写了三种解法。写第四种的时候,郁青忽然道:“那你晚上来不来喝鸡汤?”,
润生的注意力在题上,习惯性地顺手掐了他一把:“做题呢,怎么只想着吃?”,
“吃完了才有力气做题啊。”郁青理所当然道。他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今天好冷,你回家家里也没有人。”,
润生没接他的话茬,继续专心在试卷上写过程:“你们老师讲题的思路太死了。照他那套方法,考试时遇到这类问题,好多时间都花在计算上了,难怪你答不完卷子……”,
他这边正在批评郁青的数学老师,宿舍门忽然被敲响了。润生头都没抬,笔尖在试卷上飞快地移动:“没锁,请进。”,
推门走进来的竟然是傅哲。冷不丁瞧见床上抱在一起的两个少年,他似乎微微一愕。,
郁青礼貌道:“叔叔好。”他碰了碰润生,小声道:“叔叔来了。”,
润生终于不情愿地抬起头。,
看见傅哲脸上的表情,他慢慢松开了郁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