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序朝一旁的屏风看了一眼,那屏风随即便化为灰烬。
失去了阵眼的鬼宅很快便以肉眼看见的速度塌陷了下去,一座原有四五间屋室大小的宅子很快被夷为平地,露出了满含尸骨的潮湿土地。
长久的混杂,使得混着血水的泥土成了黑色散发着腥气的血土,时不时发出让人作呕的味道,外面还在排着长队的人见了眼前这一幕,纷纷被恶心的呕吐不已,有些甚至吐着拖着瘫软的四肢跑开。
容序抱着人跃上屋檐,随着身体的一起一落,梨夭撑起身子往后张望了一眼。
“没看够?”那人不悦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梨夭识趣的缩回了他的怀里。
她只不过是在好奇,为什么容易灵力透支的自己在那时竟有着用不完的灵力,就好像是有人凭空渡给了她一般。
“不夜。”梨夭叫到,“我想我的小郎君了。”
容序手臂一紧,他想拒绝,可怀中人充满期冀的眼神却在提醒他,自己不可能一辈子都将她锁在鬼城之中,她心中有期待的人。
“等找到那道士。”容序略微停顿了一下,但还是继续说道:“我就放你走。”
夜半时分的卢朝城仿佛被月色披上了一层朦胧的纱衣,唯有几户人家还亮着忽明忽暗的几盏灯火,逝水长流的祈守河上飘荡着三三两两的染着蜡烛的花灯,望不见尽头的河流远处似乎通向存在着他们思念之人的没有天明的地域。
“这条河通向何处?”梨夭坐在屋檐上吃着从夜市上买来的肉串,她吃的并不安分,一双腿交替着上下摇晃,吃的高兴了,还会摇一摇脑袋,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容序拾起她丢在一旁的竹签将其燃成了灰烬,他望着那承载着人们思念的花灯,几乎每一盏都晃晃悠悠的,仿佛下一秒就要栽进河中,淡淡道:“未燃尽的,会流往不夜鬼城。”
“人间也能和鬼城相接?”
容序收回视线,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问道:“为何不问这小小的一盏花灯,如何能在流入鬼城之时仍然燃着?”
梨夭于是问道:“那你说说该怎么办?真的会有花灯流入不夜鬼城吗?”
容序依旧没有回答她,他淡漠道:“我向来不喜凡人的这一习俗。”
那河上四季灯火阑珊,盏盏都被寄予了相思。每年流入不夜鬼城的花灯不计其数,但,没有一盏属于他。
“那就是流不进去了。”梨夭断言到,“你一定在看见这些花灯的时候就把它们全吹灭了,就算有燃着的,肯定也都被你打灭了。”
良久的沉默之后,容序只是伸手,又燃尽了她吃完之后剩下的一根竹签。
如此反复着,梨夭专心的吃着肉窜,二人也再没有说过话。
即便是在飘渺月色之下,也仍旧看不清那被黑雾淹没了容貌的男子神色如何,他端坐在屋檐之上,整个人散发出一种不容于世俗的漠然,仿佛只是人间的一位冷心冷情的过客。可他身旁的女子却整个都充满了烟火气息,她嗦着竹签晃着腿,脸上还漾着满足的笑意。两人是截然不同的一幅画面,可却也有着说不出的和谐,仿佛一切本该就是这样。
终于吃完了肉串,梨夭满意的拍了拍肚子,这些日子来她吃喝用度全靠这位鬼王大人,她自然还是要有所表示的。
“不如下次我为你放一盏花灯吧,虽然不知道你到底叫什么,但写上不夜鬼王这一名号一定没错。”
“容序”
薄凉的语气从身旁传来,梨夭没听清,她扭过头看向那依旧端坐着的男子,“嗯?”
“我尚在人间的名字,唤容序。”
远处的花灯依旧带着微弱的灯火,原本散落的灯身就像是被人托起了一般,稳稳的流向远方--那不曾有过白日的夜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