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巢穴,我挥舞着沉重的翅膀,向着远处的山崖飞去。身下,是我生活四十年的地方,山边的石、涧里的水、谷底的树、崖边的草,都是那样熟悉,我不知道巡视了多少次,捕获了多少猎物,击退了多少敌人。然而,我要离开了,可能是暂时的,也有可能是一去不复返了。谁知道会是怎么样?
我努力地伸展着双翼,希望能飞的更高一些,这样就能够有更宽阔的飞行视野,从而规划最快捷的路径。如果不是这样,我担心我的体力支撑不了那么远的距离。
可那又厚又密的羽毛犹如压在我身上的棉被,让我感受到我就是在负重飞行,总有一种快被它压下去的感觉。我越是努力地上升,“棉被”越是感觉沉重,向下的压力越大。每飞行一段,我都感到力不从心。我不得不喘着粗气在峭壁的一棵小树上休息一下。
当我踉踉跄跄立在树枝上,才惊奇的发现,这棵小树真是奇迹!我根本看不到它的根,只看到一条树干从石头的缝隙中伸出。树干是那样的纤细,我站上去的时候,整棵树就一直在颤颤悠悠,几乎要折断摔落下去。
“这棵树是怎样长出来的”,我在想。一颗种子偶然间落入石缝,可它既亲昵不了阳光,也沐浴不了雨露,是什么给了它生命的希望,是什么给了它生存的动力?也许就是岩石反射的弱光和山风偶送的雨露给了它扎根发芽的初乳,让它获得力量把枝和叶伸向慷慨的大自然去吸吮营养,得以不断成长。然后,再把自己坚韧的身体和顽强的精神回报出来,哪怕是为大自然仅仅奉献了一抹绿、一丝情,也是通过奋斗绽放了生命的芳华。
站在这棵柔弱的树枝上,在摇晃摆动之间,我感受到了心灵的震撼。对!哪怕是一丝希望,都不要放弃理想!哪怕是生命陨落,也是在梦想的天空划过!
我的目标是万丈崖!
出发!
我再一次腾跃而起,展开翅膀,凌空飞翔。
母亲曾对我说:我们鹰族,灵魂是属于天空的。当我们即将走向生命终结时,不会在巢里等待最后一口呼吸。我们选择的是耗尽自己全部的生命力,冲向云霄,展翅翱翔,直到停止呼吸,自然从高空坠下。这样,肉体回归自然,而灵魂从那一刻起交予天空,不沾一缕俗物,不附一丝尘埃,奔赴生命纯粹而来,交付生命纯洁而去!
父亲、母亲在临终前都做了这样一次高飞,完成鹰族完美的生命交付。
我穿越的这片区域是不是他们当年远行的路线?我感觉是的,我感觉他们的灵魂就在天上注视着我的,眼里充满着期望。
我觉得呼吸通畅了一些,甚至觉得身上的羽毛也轻了些,我抖了抖精神,努力让自己的高度再升一些。如果能越过前面这个小山脊,能节省不少路径。
每升一尺,都很吃力。但我必须尝试,只有这样,才有可能在最后的精力和体力耗尽前达到目的地。但是,为了爬升,双翅已经开始酸痛。我已顾不了这么多,强忍着继续提升高度。
终于,快要接近山脊的时候,我已经达到可以跃过的高度。突然,一阵急速的山风吹来,我只想着前面的山脊和飞翔的高度,一不留神被这阵劲风吹了一个“趔趄”,在空中旋了半圈。眼见就要身子撞到山脊的岩石,我本能反应,使出浑身力气,再旋一个半圈,划过山脊,右翅几乎碰到岩石,好险!
这次遇险,把我累的筋疲力尽,呼吸变得极端困难。我有濒临死亡的感觉,如果这个时候一口气上不来,我可能跟大多数同类一样,在高空中生命戛然而止,然后自由落下,将肉体托付于山谷,直至化作尘土。
不,我不能这样死去!
如果现在就这样死去,我不甘心!
我的使命没有完成!
我要完成父亲的愿望,勇敢挑战!
我要用我的行动向我们鹰族,向子子孙孙证明:上天赋予我们两次生命!
这种信念霎时让我坚强起来。我还要向前飞!但两边的翅根更加胀痛了,我不得不微微地收缩一下翅膀,让身体缓慢地滑行一段时间,以帮助体力恢复。
“体力略微恢复之后,继续加快向前飞行,天黑之前必须在万丈崖找到立足之地”,我告诉自己。
就这样,我忍着愈来愈加重的疼痛,终于来到了万丈崖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