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

    徐翔站在病房外，透过窄窄的窗户往里看。护士正在给陆佳宁量血压，她侧脸安安静静，低头注视着手臂上的血压带，时不时眨一下眼睛。病房里的灯光白得强烈，她的脸庞却柔和至极。徐翔看着看着，突然就觉得，岁月流逝，其实也不过在她眨眼那时。

    他低头，不自觉一笑，整整衣衫，推门而入。

    陆佳宁第一时间抬起头，见是他，似是松了口气。徐翔看在眼里，默默走过去。

    拿手贴上陆佳宁的额头，嗯，还是有点烧。他皱眉。

    “这烧还没退？”问的是护士。

    那护士扭头看他一眼，愣了愣才回答：“低烧有点反复，再观察一晚吧。”解开血压带，收拾器具，临走，嘱咐病人多多休息，又多看了徐翔几秒，这才离开。

    陆佳宁盯着护士的后背直到她出门，徐翔在床沿坐下，拿手在她眼前晃晃，“看什么呢。”

    “刚刚那护士是不是认出你来了？我看她老是盯着你看。”

    徐翔不在意，问：“我给你订的鸡肉粥吃了吗？”

    “嗯，早就吃完了，确实挺好吃的。”

    “那打电话的时候还说不想吃。”

    “我没说啊。”

    “你表现出来的就是不想吃的意思。”

    陆佳宁识趣地不再犟嘴，想起今天中午鼓起勇气打给他的那通电话，耳根后知后觉地有些红了。

    其实，她没想打给他的，却在费南走后，不自觉地摁出了他的号码。没有理由，更毫无内容，现在想来，那通电话更像“查岗”，只是以前名正言顺，现在，不尴不尬。

    “晚上想吃什么？”徐翔自然看不出陆佳宁九曲十八弯的内心活动，看她貌似乖顺的样子，心里倒挺舒坦。

    “没什么想吃的。”

    “是不是还难受？”

    “也没有······有点头晕。”

    “明天再做一次全身检查吧。”

    陆佳宁心底有些烦躁，这病反反复复好几天了，怎么就是不见好呢。

    “没什么好检查的，”她有些泄气，“都检查两遍了，没毛病。”

    徐翔看她不耐烦的模样，没做声，过一会儿，说：“要不等烧退了之后去看看中医吧，你受凉太厉害，发烧反复是正常，先看西医退烧，再看中医养生。”

    “怎么还扯到养生了？”

    “女孩子受凉不好，我本来就打算等你出院之后带你去看中医的。”

    陆佳宁一愣，心跳有些不自觉地加快。自她住院以来，徐翔的种种表现，总让她有种两人回到过去的感觉，总让她觉得，他还喜欢着她，还事无巨细地关心着她。

    但，不应该，也不可能啊。

    对，不应该的。她欠他太多，已经没有资格再去承受他的好。他，也不可能完完全全地不再介意。

    徐翔见她又不说话，以为她是乏了，于是拍拍她的脑袋，低低地说：“累了就赶紧休息，待会儿还要打针吗？”

    “不用了，今天下午都打完了。”

    “那就安心睡一觉吧。”

    “那······你呢？”

    “我守着你。”

    陆佳宁心里某根弦忽然狠狠一动，一股强烈的酸楚莫名其妙地喷薄而出，并以势不可挡的速度轰然袭击至她的四肢百骸。她的眼圈似乎在一瞬间就红了，她赶紧扭过头，但灯光太炽亮，恐怕徐翔早已窥见，窥见她的眼泪，她的心，和她的羞愧。

    徐翔的确看见了，看见陆佳宁瞬间泛红的眼眶。他的心底了无声音，静静的，空空的，但眼里，却只充斥着陆佳宁一个人的身影。

    他没说破，有些事情，在他俩之间，永远不可说。

    因为过去的，只能让它随风消逝。徐翔心里清楚得很，他早已决定往前看，他现在要做的，也只有等待，等待陆佳宁慢慢走出过去的影子，慢慢看到现在的他，看到现在他的心。

    徐翔想，也许某些伤害，对“被害人”来说，更容易释怀和遗忘。

    “你不要想太多，”徐翔将陆佳宁脸上的碎发拨至耳后，动作轻而自然，“你身体那么健康，哪有说坏就坏的道理，你相信我，不出两天，你就可以彻底痊愈出院。”

    陆佳宁强装笑颜回他：“我都不知道你有当神棍的潜质。”只是脑袋还是朝向另一边，始终没再扭回来。

    徐翔在心底叹息，目光从陆佳宁身上移开，望向窗外，这才发现，半轮明月已悄然升起，天幕现蓝，渐渐趋向厚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