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问你个事儿。”头上那个水晶发卡一闪一闪。在来回穿梭的透明光线里,两只天鹅面对面,深深的藏下头,依偎在一起。鲲表哥给她的礼物,妈妈居然还戴着。那个时候,学校规定留短发,她只好推给妈妈先用着。妈妈居然还留着。她还留着,因为鲲表哥,还是因为她?她怎么还记得学校规定留短发呢。
“嗯?”她看了看屏幕右上角黑乎乎的格子。
“你知道怎么把咱们的视频存下来吗?不知道是爸妈老了,还是对视频语言不适应。总觉得,这视频完了。哎,它就完了,什么也没留下。”
对于旧有的东西,妈妈总是小心的保存着,像姥姥一样。妈妈说,每一样物品都是一丝过去的牵绊,有牵绊了时间才有家。
她的时间有家吗?粘稠的牛奶,发绿的面包,过期的茶叶,蜷缩的葡萄,酒味的苹果,嚼不烂的书,汗液渍过的稿纸,静静的躺在楼下垃圾箱里。躺在一起的还有未拆封的,辣条,白油肠,山楂饼,鱼泉榨菜,无花果丝,椰树椰汁,玉米膨化棒,旺仔小馒头,大白兔奶糖。她从来都不吃,她每次都买。在那个中国超市里,她惊喜得找到那么多古老的零食。古老的包装纸,古老的图案。还有很多小说里才有的名字,只有爷爷姥爷才知道的味道,被老北平旧上海的包装纸裹着。波士顿的中国超市总是比北京的老那么多。
她的房间里,终于只剩下自己和旅行箱。她自己呢,也要扔吗?像一只被减碎了网的蜘蛛,还有用吗,还赏心悦目吗?说来不过是无病呻吟,不要教她扔,她扔掉越多房间越是凌乱不堪;不要教她看,她看得越多大脑越是呆滞找不到答案;不要教她飞,她飞得越高脖子上的线拉得越是生生的疼。在通往自由的路上,她驻足回望,那一遥望,早已千山万水。
她蹲下来,泪流不已。
孔雀东南飞,西北是故乡。孔雀东南飞,孔雀不会飞。孔雀东南飞,孔雀非侯鸟。孔雀东南飞,东南是西北的东南。孔雀东南飞,东南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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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球每11个人当中便有1个人挨饿。而她不是那1个。她应该感到幸福才对。剩下10个人中还有3个超重,1个肥胖。而她不是那4个。她应该感到幸福才对。有专家报告显示大约六成的新冠病毒感染者都是胖子,她应该感到幸福才对。难道不是之前的病毒更容易侵害中老年人?难道不是中老年人比年轻人的肥胖指标要普遍更高一些?谁都想在这场疫情中分得一杯羹,博得眼球求得关注,就像博主大V。专家说,随便说,不管怎样,怎么说都有理,怎么说都真得有理。
好多专家都真的好专一。一生只爱了一个星球上的一个林子里的一颗树上的一片叶子里的一个脉络里的一个维管束上的一个木质部里的一个木纤维。他只懂他的木纤维。他都说了他只懂他的木纤维,可你却让他透过那分裂的细纹,管中窥豹,窥视这个星球,甚至宇宙。
听专家的话,好好吃药。听专家的话,好好长成他的木纤维。因为你不是唐僧,有九世九生投胎可以自己渡自己过流沙河。你只有一世一生,你要怎么自己渡自己。
要么你渡他人,要么他人渡你。最好不过,你渡他人,他人也渡你。“佛是过来人,人是未来佛。”流沙河有一生的那么宽,而你站在河的两岸。遥望是你,回首还是你。你还想要如何。
人人都知道你变了,人人都觉得那再正常不过。人不可能一边长大一边又什么都不丢失。她爸爸总那么说。这不符合逻辑。不可能既变又不变。长大是什么?是懂事吗?懂事,接受世界本来的样子,接受所有人本来的样子,除了自己,除了自己,除了,自己。
她爸爸总那么说,而不是爸爸那么说。
又能怎么样,如果不除去自己的话。她正在看一篇关于毒瘾的文章,才看了开头,选择的按钮便跳出来,前往APP或者狠心离开。恍惚间,有种“犹抱琵琶半遮面”。
“犹抱琵琶半遮面”不美吗?“欲说还休”不美吗?美。他们很美,在想象营造的幻觉里,只是不能经过那些张嘴说出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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