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吧。”他歪着头,“你看着那些视频,看着那些音容笑貌,看着那些上学记录,看着那些聊天记录,看着那些购物记录,看着那些上网浏览记录。。。。。然后,医学科技帮你完整复制那个人的一生。”
“复制的我不会格格不入吗?想想看啊:太爷爷说文言文,爷爷以***语录开始,奶奶讲着陕西话,姥姥念着阿弥陀佛,姥爷说着普通话夹杂英文,我时常都觉得吃力。然后。。。。。。,”
“然后什么?”徐叔叔笑了,露出两排白白的牙齿,齐齐整整。姥姥总求菩萨保佑一家人齐齐整整,四世同堂,五世同堂,世世同堂。。。。。
“然后我的儿孙们得全部都应付自如吗?儿儿孙孙呢?层层叠叠,排列组合,无限多语言,他们要怎样沟通?”我怕他没懂我,强调说,“我指的是沉浸到里边去的沟通。不是隔着误解误会的翻译,不是隔靴搔痒的解说。”
他又笑了,“所以,巴别塔只会越来越高。”
我突然觉得害怕,“那样完整复制的真的是我吗?”
沉默。
“就像这样,它能复制沉默吗?”
徐叔叔眨了好几下眼睛,他在回忆什么。他说,“你小时候读海的女儿,总问你哥哥为什么美人鱼偏偏要用声音来换啊。不能用漂亮的尾巴来换漂亮的腿吗?那才是公平交换啊。”
我仰头闭了一会儿眼睛,终于想起来了,“是的,徐叔叔。我那时想,如果换掉的是尾巴,就和人一模一样了。就可以告诉王子所有的事情了。你那时说,美人鱼换的是孤独,只有孤独不需要发声。可我那时并不懂得孤独,还以为和水果虫子有关的东西。”
“哈哈,只怪我揠苗助长了。”徐叔叔笑道。现在的我早已明白,公平恰恰是需要最会唱歌的美人鱼失去声音。他转而又压低了声音,缓缓说,“你刚才问我沉默能复制吗?也许会,也许不会。但它会让你沉默中的孤独加倍。”
我打断他,“加倍?还是用数学的语言,以幂指数增长?”
“以幂指数增长!”
“不是很绝望吗?有人和你长一模一样,说一模一样的话,做一模一样的事,到头来还是不理解你。到头来你还是孤独一人。”
“所以说,‘同’是求来的,‘异’是天然自带的啊。”
“昂?!徐叔叔,你真应该去研究文字。”我好奇,“你怎么学医啊?”
“一半是因为你舅舅,一半说来惭愧,因为家境贫寒啊。”“你呢?小时候嚷嚷着要做作家。”
“我呀,一半因为,不说了,说了给舅舅和你添堵,”我感到自己脸红了,“一半说来也惭愧,因为一幅画。”脸红得发烫。
“哦?”
“《绘画的艺术》”
他缓了缓,问我,“你想TA吗?”他说的是鲲表哥?还是那个一本正经解读《绘画的艺术》的人?
磊舅舅手机最后一条未发消息是给徐叔叔你的,他想说:想我吗?
想吗?可以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