呢……”
衡儿知她想起身不由己,也不便出言安慰,只能陪着沉默。
但兰芷似是咬了咬牙,抬起头来缓缓地说:“反正邯郸尽人皆知,自也不必瞒姐姐。兰芷去年在临淄见到姐姐时,还是吕不韦的宠姬。自临淄回来,却被送给异人为妻,为他孕育子嗣。”假装不在乎地将头扭在一边,眼中却渐渐蓄了泪水。
衡儿不成想她自己说破这些,听她声音凄然,再想起她未来种种……心中又是同情又是酸楚,伸手为她擦了擦脸上的泪水,“生在这乱世之中,你一个弱女子又有什么办法。”又温声问她:“你只需要问问你自己,现在过得可好吗?”
见她毫无鄙夷之意,兰芷略略放了心,看了看外面的夫君,脸颊染上一抹红晕,低头细声细气地说:“嗯,他对我很好。”
衡儿有意哄她开心,便假装听不清:“啊?你说什么?”
兰芷提了提声音:“异人对我很好。”
衡儿又说:“你说什么?略大些声音。”
兰芷情急之下放大声音一字一句地说:“异人他待我很好,如珠如宝。姐姐怎么了?”
谁知被珠帘外一直留意房内的异人听到了,竟不顾姬芮,跳起来拨开帘子冲兰芷笑喊道:“兰芷待为夫也很好很好。”喊完这句,才放下帘子坐回原处,想起许久不见兰芷如此有精神,心下甚安,同姬芮相视一笑。
兰芷没想到他当着外人表白,羞得掩住了脸,又听衡儿哈哈大笑,伸了手就去捏衡儿的脸,笑闹着不依:“姐姐寻我开心!”
衡儿连忙求饶道:“好夫人,您身体还虚着,可别为小的伤了神。”轻轻地为兰芷拢了拢碎发,对她说:“何必在乎别人的眼光,日子是你自己的,冷暖只有你自己知道。前面就算百转千回,也不过都是带着你一步步走近他。过去的已经过去,当下和未来的每一天才在你手里。”又站起身说:“你好生将养,我近些日子都在邯郸,有空就会来看你,今日就先回去了。”
兰芷听了这番话,似有所悟,轻轻点了点头,让异人送了他们出去。
不几日,兰芷的身体慢慢恢复,异人在家中设了小宴,只请了姬芮、齐衡、吕不韦,自己并兰芷在旁边作陪。席间异人与兰芷共同谢了姬芮与齐衡,又引见了吕不韦,夫妇二人信守承诺,只拿齐衡做男子对待。吕不韦自是知道琳琅轩背后是齐家,双方又是好一番客套,但有了这多层关系,说起话来自是亲切随意许多。
吕不韦久在邯郸,又与赵国许多贵族交好,便捡些宫闱趣事说出来佐酒,这位大商果然谈吐不俗,风度翩翩。又谈到秦赵在长平对峙,秦军又取了赵军二鄣四尉,廉颇让赵军增筑壁垒固守不出,赵国朝堂上已经对廉颇有很多不满,闹着让孝成王换将,弄得孝成王不厌其烦,直埋怨平原君撺掇自己收下上党郡,惹来麻烦。又随口问到齐家在韩国的店铺这回有没有受影响,齐衡只说幸而前几年生意不佳,店铺都关得差不多了,引来吕不韦一阵赞叹。
齐衡又故作好奇地问了一句:“廉颇都不行,想换谁啊?”
吕不韦大笑道:“马服君赵奢的儿子,赵括。”看了看左右,压低了声音:“可据我在秦国的朋友说,这是秦国放出来的风儿。”又冲异人拱手:“大秦扬威,公子回秦指日可待。”
齐衡举起酒樽也敬了异人一杯,接着问吕不韦:“那赵括又是什么样的人?”
吕不韦眼中精光闪烁,盯着眼前的酒,低声说了句:“不过纸上谈兵之人。”察觉自己失态,便连忙举起酒樽,寻了其他话题遮掩过去了,齐衡便也故作不察。
一顿饭宾主尽欢,悄悄应了兰芷今后多去陪她,衡儿便和姬芮回了琳琅轩。刚进门,她便让高掌柜拿出早先送来的中原地图,径自摊在地上,拽了把交床坐在图前发愣,时而皱眉时而沉思,又用手指蘸了水在手边的案桌上画来画去。姬芮坐在一旁也不出声,看她饭间便对长平换将极感兴趣,知道她必是想要做些什么,但一时又想不透,便闭目养神陪着她。
良久,衡儿心中已有主意,伸了个懒腰才看见姬芮在旁边打着盹,便走过去轻轻拍了拍他,迎上他因为被叫醒还略带惺忪的眼神,坐在他身旁,轻轻将头靠在他肩上,望着那幅地图说:“姬芮,我得去趟齐国。兰芷那边胎像还不稳,可不可以烦劳你多加照看?”
她难得主动亲近,姬芮一时也不敢动,问:“能告诉我是何事吗?”感觉她摇了摇头,梦呓似的说:“我想到一个法子,要去和君后做一笔交易,交易成了我就回来。”停了一下又说:“或许,是一场赌,一场豪赌。”忽地趴在姬芮肩上,不再说话。
姬芮感觉肩上的衣服,慢慢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