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子重托

p;待在正堂坐定了，不等齐衡开口，邹衍便说：“不用你灭口，老头子寿数也快到啦，你担心的事不会发生。”

    齐衡心事被看穿，尴尬嗫嚅道：“我……”又想到眼前的老者观星望气的本领，想必所说“寿数快尽”也不是妄言，心中又有些恻然。

    邹衍却朗然一笑：“你费尽心力护着的，是天下的希望，老头子怎么会横生枝节做逆天之事。”指了指齐衡放在一旁的布包，“今日躲了旁人，是来给你送这个。”

    齐衡听这位老者语意诚恳，知道他言出必诺，便收起诸般杂乱情绪，打开手边的布包，见里面整整齐齐摆着几个卷轴，下面叠放了几份帛书。齐衡见其中有卷颜色发旧的帛书极为眼熟，拿起来展开一看，果然是当初见过的《五德终始图》，惊诧地抬头看着邹衍。

    邹衍捻着胡须呵呵笑道：“老头子知道你们都在邯郸，巴巴地赶来给你送这个，万没想到也能见到……此生无憾，此生无憾。”

    齐衡此时对他已放下戒心，听出他语气由衷欢欣，不由有些歉然：“老人家，齐衡小人之心了，对不住。”又举起帛书说：“只是这个，为什么……？”

    “老头子一生所学精髓尽在这里，左思右想倒觉得托付给你最为放心，希望来日能有用处。”

    “嗯，好，老人家所托，齐衡必不辜负。”又顿了顿，问道：“那您将来什么打算，可需要齐衡做些什么？”

    邹衍看着屋后的方向，唇边带了一丝微笑，“老头子别无长物，学识也托付给最妥当的人，已经没有其他遗憾了。倒是你这个女娃子，自己很多事要放宽心，你觉得最无奈的，或许只是因为在等待时机。”

    “无奈的”？齐衡心思转了几转，现在最无奈的是什么？一时觉得自己一切还好，便笑嘻嘻说：“谢谢老人家，虽然不太明白，但我先记下，眼下想太多便没法过日子了。”

    转头见齐雨取了个丝绸小包回来，示意齐雨递到邹衍手中，“老人家，这是前年偶然得了块东海水晶，自己琢来玩儿的，想来更适合您。”

    丝绸包裹里面是一片清晰透亮的薄水晶，嵌在一片玳瑁壳中，另用青铜做了个把手，固定玳瑁壳。看出老人的疑惑，齐衡走上前去，拿起水晶镜，隔了些距离对准一卷书简，又示意邹衍去看。

    邹衍凑近透过水晶看书简上的字，惊喜地叹了一句，“女娃子怎么弄的，字好像大了许多。”

    “对呀，我就知道您喜欢这个。”齐衡得意地笑笑，刚才看邹衍就总是眯着眼睛，估计年岁大了看不清楚东西，才想到这个最合适老学究的东西。又取过丝绸细细包了，放到老人手中，说：“您一定爱读书，这个给您用是最适合的。”

    邹衍也不跟她客气，将丝绸小包收在袖袋中，站起身又道：“那我便收下了，出来时间长了恐别人生疑给你惹事，我回去了。”

    齐衡此刻实在已将这位老人视作半师半友，想起他这一去不知是否还有重逢的日子，心中颇有些舍不得，只是缓缓站起身不语。

    邹衍抬手按了按她肩膀，深深地看了一眼，“孩子，生死离别皆有定法，无须多想，告辞了。”

    齐衡也不便再说什么，只好送了他出去。直到看见老人蹒跚的背影消失在街角，才若有所失转身踱回家中，见小政齐雨一直等着自己，心中觉得百般飘零中还有这样几个人陪在身边，忽然生了十二分的喜悦，笑闹着和他们一起去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