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兄弟清楚地了解这件事的凶险程度。
“大......大哥,我俩不......不怕死,我俩要追随大......大哥,为了永安镇的百姓,我们拼......拼了。”这次,结巴的顺子并没有让大壮先说,而是抢过了大壮的话头。
梁天机关爱地看着他一手带大、几年来朝夕相处、亲如手足的两个兄弟,心中为他俩慷慨赴死的激情深深地感动着。然而他还是平静地谈着他的计划:“顺子今晚上潜伏到宪兵队门口打探一下究竟有多少辆马车和货物。记住要走屋顶过去,不要靠宪兵队太近。”梁天机对顺子的轻功颇有信心,对顺子打探情况的能力也是十分地放心。他接着说:“你快去快回,我跟大壮就在这里等你,具体事项等你回来后再商议。”
商议初定,大壮出房间去吩咐店家准备一桌酒菜端上来。整个下午的时光,三人都在有说有笑地吃菜聊天。气氛虽然轻松,但轻松的气氛中隐隐潜伏着担忧,而且他们没有喝酒。
日落西山、倦鸟归巢,随后便已万籁俱静。在这个随时都有生命逝去的乱世,唯一能够为乱世的百姓提供庇护的,就只有他们赖以安身立命的破家了。
所以,大街上很早就没有了行人,百姓们也都赶紧睡下。可能只有在梦中才能找到他们希望的幸福生活。
可能只有睡觉,才是他们抵抗饥饿的最好办法。
时机已到,顺子换上一身夜行服。在梁天机和大壮的注视下,一个拧身,就轻飘飘地上了客栈的屋顶。向着日本宪兵队的方向,顺子消失在茫茫的黑夜之中。
顺子虽然说话不利索,但是行动和身法却利索极了。
梁天机和大壮留在房间里,房间里没有点灯。大壮趴在八仙桌上,无聊地左手玩右手、右手玩左手。梁天机则一只手托着腮,靠在桌上闭目养神。看不出来他究竟睡没睡着。但通常情况下,每当他的两个兄弟外出办事,他都不可能安然入睡的。
就这样,安静地,两个人没有任何交流。在顺子没有回来之前,在情况没有搞清楚以前,一切都无从谈起。
大约一炷香的功夫,只听得门外有轻微地脚步声,顺子从房顶上稳稳地、轻轻地落了下来。
大壮赶紧开了门,顺子呲溜地钻了进来。“大......大哥,搞......清楚了,宪兵队院子里一共有20辆马车,货......物全部装车,看样子可......以随时出发。”顺子气不喘、心不跳地小声说道。
“货物可不少啊!本县日军大概三百多,再加一个伪军中队共四百人,这点人要负责县城及周围几百里的治安和防卫,已是捉襟见肘了。所以小林雄美不可能出动很多的兵力来押运这批货物。”梁天机听了顺子的报告,自言自语地沉吟了起来,“更何况本县的治安相对较好。他能出动三十个人已经是最多了。难怪那个南长官敢向他们下手。”
“但是,就算他们只能出动三十个人,以我们兄弟三人去抢劫他们,岂非是‘螳臂挡车’么?”梁天机又有些犯愁了。
他的计划原本是:先于那个南长官,在日本辎重队还没有到达永安镇附近的官道,就提前动手。与其让那个南长官得手后将祸水泼向永安镇,不如他们兄弟三人提前抢劫日本辎重队,并将货物全部烧掉和炸掉。
这样一来,虽然那个南长官没能得逞,但梁天机他们也还是毁掉了日本人的重要物资。最重要的是,抢劫没有发生在永安镇附近,日本人也就不会迁怒于永安镇的百姓。这样做,岂不是一举数得?
梁天机简直想了一个没有办法的办法。这个办法,可能也是最要命的办法。
因为他根本不打算把大壮和顺子搭进去,他想单枪匹马抢劫日本的辎重队。他想拼尽自己的一生所学。
至于能不能成功,他已经没有办法去设想,干了再说,听天由命。因为他本就无路可走、无法可想。
顺子和大壮其实也早就明白梁天机的意思。以大哥的所做所为,他肯定不会让他兄弟俩跟着他去送命。但是他们还知道,一旦大哥拿定主意,任谁也不能更改,兄弟三人陷入了沉默。
梁天机在反复盘算下手的地点以及如何对付日本兵。他想着在官道上挖出一个大坑,让马车陷进去;想着拿着一根沾满松香的火把把所有的车辆全部点着;还想着在路边埋上炸弹。总之他至少想了一百种办法,但又都一一否定了。
大壮和顺子也在盘算如何抢在大哥下手前,先下手。只是他们不是想着如何去搞破坏,而是盘算着如何替大哥去死,如何掩护大哥完成使命。
就算死,他俩也要死在大哥的前面。
就算死,他俩也要先替大哥挡了子弹以后再死。
沉默,沉默,黑暗中的沉默。
此刻,兄弟三人都感觉胸口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一般,喘不过气来。
大壮快要被这种沉默和紧张的气氛给压垮了,禁不住地小声骂道:“这该死的天气,这么闷,让人憋气的紧。莫不是要下暴雨了?”声音虽小,但听力敏锐的梁天机却浑身一震,他的手不自觉地抖了一下。
此时,陷入反复斟酌和难以委决的梁天机,简直要兴奋地跳了起来。
因为大壮刚才的无心之说,一下便化解了他心中所有的疑难。
梁天机立刻决定要制造一场“意外”。这个“意外”简直神不知、鬼不觉,这个“意外”让梁天机欣喜若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