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鼻孔发出的声音,微微点点头。
他惊讶地扭头看着她,他分明听见了,她答应了,答应结婚了。
是的,她答应了,当她点头的时候,她想的是,结婚就可以睡安稳觉了,就可以清净了。
他兴奋得站了起来,斜坡都是石子,他趔趄着滑下去了,张牙舞爪很狼狈。
他站在下面,热切地说:“我们要风光的结婚。你学姐家有的咱们都有,比她还好”。
他爬了上来,一屁股坐在她身旁,掐指算起来,他说:“我们的婚礼就定在这学期期末吧,结完婚你就有一个大假期休息,那才叫蜜月呢”!
接着自顾自地说:“哎呀!那就只剩二十多天了”!
他捡起一粒石子,狠狠地向对面抛去,一道抛物线越过丁香,落进荒草里。
他计划着:“我今天就和工长请假,明天就得开始忙活了,那个屋子你也看到了,什么都得变,扒炕搭炕,刷墙,吊棚,打地面,做家具,买零碎,都得在二十天里完成,你说我能不忙吗”?
他坐不住了,看看时间,说:“回家的车快来了,我这就回去”。
他奔车站去了,从急匆匆的背影来看,他的焦急已经开始了。
她怅然若失地回到了学校。
坐在办公桌前出神。她无数次的,从朦胧年纪开始设想的婚礼,有过无数版本,但从没想过这么草率。
她的点头就像离弦之箭,发出去就失控了。
从她点头那一刻起,她像开始梦游,孤独迷茫的梦游。
吃完晚饭,她平静地宣布:“我打算结婚!我要结婚了!”。
屋里片刻沉寂,大姐幽幽地问:“是不是仓促点”?她沉默;
父亲暴怒了,果然暴怒了,他声音不大:“你着什么急?你才多大?你二姐还没结婚呢”!
这种事他也想着他二闺女!
哥哥未卜先知:“我就说闻立不是省油灯,到底把你哄去啦!”
大嫂脸上略过一丝神秘的笑容,她那龌龊心思明摆着“哼,不结婚不行了吧”?
红梅说完脸对着墙躺着。
这么多猜测,没有人觉得是这个家把她推出去的。
能把结婚当做出路的人,肯定有个糟糕透顶的娘家。
她累了,那条路她走了三年,走够了;娘家住了二十二年,越来越冷酷,她厌倦了;
能把结婚当做出路的人,肯定有个进水的脑袋。
她什么事都没主见,唯有这一次,她任性了,把一生拿来赌!
第二天在学校她接到了闻立的电话。
他兴奋地说:“我把炕刨了,做成半截炕,然后安个假床头,炕上铺床单,这样就像一张床,好看还省空间,你看行不行?我得请示你啊”!
不等她回答,那头又说:“打水泥地面,然后刷油,你说刷什么颜色的”?
她只说了一句话:“你看着办吧”!
她放下了电话。
校长坐在对面,听了个断断续续,关切地问她:“这是准备结婚了?男方哪里的?”
她如实回答:“雾海的,铁路工人”。
下午的时候,她要结婚的消息就传开了。
她接受了两个人的拷问。
小杨子直接闯进来,对独自坐在屋里的她开门见山:“哎嗨我说章红梅,你真不是东西!当初我喜欢林老师,你非得和我抢,然后呢你又不要他了,你太坑人了”。
她无心反驳。
小杨子义愤填膺地离开了,她心想下一个就是小飞了。
果然,快下班的时候,她从班级往办公室走,在操场上她与小飞不期而遇。
小飞落寞地说:“我知道你和我老同学大林偷偷摸摸的好,为了不打扰你们我从不乱问,以为你们会是下一对的我们。
我还钦佩你是个冰清玉洁的女孩,没想到,你也那么俗气,为了物质嫁给一个文盲?
红梅,你的选择就是自找欺辱”。
小飞的话句句是刀割,把她的心搅得稀碎,她有苦难言,又无言以对。
小飞觉得和她这样的人没什么说的了,转身离开的瞬间,满脸轻蔑。
章红梅抬起头仰望着游云如絮,质问着:“布莱克,这么久以来,你又在哪里?在我最艰难的时候,你在哪里?”
她的追问亦是心结,亦是给自己的选择找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