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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来到婆婆那个屋,地上炕上坐满了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她刚一在门口出现,就有个老女人的声音喊了嗓子,“过来!给你婆婆盛饭”!
一盆饭摆在炕沿儿上,她拿过桌上一个空碗盛满了饭,寻找婆婆。
婆婆端坐在炕里,她正和老亲少友发表演说:“我这个媳妇从小没妈,也没个家,嫁过来这里就是她的家,我老太太就把她当闺女待了,不当媳妇儿了”。
她的演说得到了响亮的赞扬。
红梅听出来这是在说她,可是她什么时候没家了?于家店那个小村不是她的家吗?婆婆把她当做孤儿了吗?
她隔着饭桌把饭碗向婆婆伸过去,说:“妈,给你饭”。
婆婆矜持地没有立即接,在众人面前摆了很大一个谱,沉吟够了才缓缓伸出手,慢吞吞地接过了饭碗。
她发现桌上没空碗了,最关键的是没她坐的地方,每个人都大快朵颐,她如果吃饭只得在炕沿儿前站着,满屋人都坐着时她穿着嫁衣站着吃饭。
她没有。
她走了,回到新房去了。
从娘家出来到婆家这里,除了老姨给她个小饺子,她水米没沾,但她也真的不饿。
那间屋的吃喝又结束了,又走了一波人。
一直不见闻立,他好像把新娘忘了。
她站在屋中央环顾着,孤独寂寞,这就像一个精致的笼子,她被囚禁在里面。
百般无聊中,她坐在梳妆台前摆弄那些磁带,每一盒都没拆封,她就一盒盒拆。
有一盒韩宝仪的,她浏览一遍歌单,心咯噔一下,有那么几秒停摆了。
在密密麻麻的歌单中有一首叫《偶然》!
她是偶然买到的《偶然》!
她把这盒《偶然》推进了抽屉最里面,她永远也不会听它了。
窗外暗了,暮色降临,她拉上那两幅粉红窗帘。
新房的门开了,闻立端着一个洗衣盆进来,盆里装满了草梗。
这又是什么节目?
他说:“装枕头”。
于是他俩配合着装枕头。
就是把一个布口袋塞满了掺着香草的草梗,这就是枕芯,把枕芯装进一个漂亮的枕套里。
这个游戏挺有趣。
装了两个枕头,闻立把它们并排摆在毛毯上。
在枕上拍了拍,满意地说:“正好”。
她站在镜子前摘头上的花,透过镜子看见闻立站在床前注视着她,他迎着镜子走过来,在她后面笨手笨脚的帮忙。
这头发是小丹精心绾盘的,没用一滴摩丝,盘了两个多小时,她几分钟就解散了,一缕缕垂下来,最后铺满了她后背。
他今天喝了不计其数的酒,眼角醉意阑珊,嘴里呼出的是酒精的味道。
但人逢喜事精神爽,他神智极其清醒,那醉意增添的是勇气。
没人问她吃没吃饭,他也没有。
她心里很不痛快,虽然不饿。
婆婆那屋鸦雀无声,她们肯定累惨了,都休息了吧。
没人闹新房,这样更好,但有些冷清。
她的双脚离开了地面,他双手托着她来到床边,她冷冷地看着他迷离的眼睛。
门,“咔嚓”上了锁。
他把一片雪白的大块方巾铺在毛毯上,把她放在那上面,她很快坐了起来。
新房只剩下墙壁那个圆圆的彩灯,床上这边昏暗朦胧。
闻立坐在她身旁突然拘谨起来,这时他们都意识到彼此其实很陌生。
身体上是陌生的,他们还没曾认真地拉过手,更别说亲吻。
心灵上是陌生的,她不知道他的心,他也不知道她的意。
他们匆匆相识,匆匆结婚,然后慢慢地过一生?
闻立突然说:“我出去一下”。
几分钟后回来时,他嘴里的酒味更浓了,呼出的气浪直冲到她的脸上。
当她意识到他在遍体亲吻她时,她只感觉到他的唇湿湿的乱点,同时唇上龇须扎着她,痒痒的。
她紧闭双眼,两手紧紧地抓住自己的一缕头发,这是她唯一能抓住的东西。
当她意识到身上一无所有时,脑海里闪过一句话“我要把你留到新婚之夜”,那个傻小子白留了。
困倦排山倒海袭来,她放弃任何坚持,放弃任何抵抗,这一生就这样了,就从今夜开始。
今夜,她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于是,她什么也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