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晚饭的时候,闻立在前,白脸在后,他们进了院,闻立这个大忙人终于来家吃饭了,还带个陪吃饭的。
饭倒不必她做,那俩人自带下酒菜,闻立把一只烧鸡撕碎了,掰给云飞一个鸡大腿,白脸倒了一盘子炝拌菜。
两个人在厨房边吃边聊,所聊之事都是男人间的吹牛。吹牛人痛快的是嘴,听众难受的是耳朵。
她坐在小屋炕上和云飞玩,不知不觉外面黑了,他俩还没吃完,啤酒下肚后,声音更高亢。
她没开灯,借着厨房的光发现窗户玻璃上流淌着迷蒙,哦,外面下雨了,这是她在新家看到的第一场雨。
夜雨潇潇很有诗意,门前有火车冒雨行驶,车窗里发呆的旅客一晃而过,他们也在看这场雨。
她想起住老家小屋的时候,她最怕下雨天,怕房倒屋塌,那时她的唯一理想就是住个结实的房子,下大雨十天十夜都不怕。
如今,实现了。
但,感觉到幸福了吗?
她对着窗户出神。
一道闪电像一根璀璨的树枝挑开黑云缝隙,她赶紧伸出手,手刚挨到云飞的耳朵,一声霹雳在房顶炸响。
天空又亮了几下,滚过去一串惊雷,滚下一场暴雨。
院里的水流汇聚成一条条游蛇向下水道入口涌进。
厨房里很安静,闻立和白脸不再吹牛,话都不说了,似乎在屏息倾听雨声。
突然,她眼前一黑,厨房停电了。
“坏了,咱们走”。
闻立话音刚落,两人打着手电从厨房里出来,闻立站在小屋门口说:“区间停电了,我们去处理故障,我们跳大门走,你不必去插门,和孩子睡觉吧”。
他说完在门口不见了,房门打开又关上,两个人影冲进雨幕里,没有任何犹豫,没戴任何防护,没有任何闪躲。
湿漉漉的夜幕下只有手电筒一束潮湿的光,晃悠着。
两个人影麻利的爬上大门,无声的落在外面不见了。
不一会,耳畔传来摩托车启动的声音,开走的声音,然后没有声音。
只有暴雨疯狂的击落,落在屋顶,落在院里,落在他们行走的路上。
这次,区间真出事了。
落在夜里的大雨似乎觉得不会打扰谁,但恰恰有一些人的工作是不分白天黑夜的。
就是这样的大雨劈断了树枝,树枝压坏了电线,那一区间的供电被破坏了。
闻立和工友们的职责就是保障供电畅通。
今晚,他们得在大雨中爬上电线杆,抢时间抢速度修好,火车和车站都需要用电,公房居民也需要电。
她搂着云飞听着毫不减弱的雨势,忧心忡忡,那一刻,作为一名铁路电力工家属,她亲眼目睹了他们的勇敢和担当。
她搂着云飞在远离窗户的炕头睡下了,在夜雨肆虐中沉沉入梦。
不知睡了多久,她被惊醒了,睁开眼睛耳边静悄悄的,没有声音,她转头看见厨房亮了。
来电了!
她掀起窗帘一角,对面工区灯火通明,他们应该回来了,这一夜也快过去了!
这就是电力工闻立,扯淡骗老婆是真,辛苦工作也是真。
早晨,雨过天晴,世界像水洗过一样,天,蓝盈盈的,树,绿悠悠的,他们家的庭院,砖地干干净净的。
云飞拿把小铲子撮沙子玩,她在厨房准备酒菜,她最反对他喝酒,但这一顿,她千叮咛万嘱咐,要他中午回来喝。
他处理完故障,来家一次。
临走时起誓发愿:“你放心,我肯定回来,老婆有这心意,我不回来,那还是人吗”?
她争分夺秒地准备,她在婆家只会做大锅饭,做下酒菜手艺不精,靠触类旁通做了几样。
餐桌上,一瓶百合幽香脉脉,几瓶啤酒排队等候;
几样小菜散着热气,香不香就不知道了,但她的心是诚挚的。
她侧耳倾听,大门若响就是他回来了,可是鸦雀无声。
她默默地坐在桌边,双手托着腮,今天,是他们结婚两周年纪念日。
两年前,结婚不到三天,她就被他一顿暴揍,所以,所谓结婚纪念日,那是耻辱日,有什么纪念的?
去年,他们谁都没提,彼此心照不宣。
今年,他给了她一个新家,把她带出那泥淖一样的生活,不管过程如何,结果是她想要的。
所以,她要感谢,日子还是向前过吧。
发现已是下午两点时,她一惊,难道又处理故障去了?
她站在大墙后,把云飞放在平坦的墙头上,墙头晒得热乎乎的,她手扶着云飞,和他一道遥望着工区。
那里静悄悄,不见人出来,不见人进去。
孩子的脸晒红了,她抱下了他,转身进了院,插上了大门。
晚饭时间很快到了,他该下班了,这时他回来的话,也算赶上了庆祝,但这最后一次,他也错过了。
夜幕降临,大门还没响,哄睡了云飞,夜已深,她的心慌起来,他一定出事了!平时不管他多混,他不会不顾这个特殊日子的!
不会一去这么久!
她看了眼熟睡的云飞,关了灯,拿着钥匙出了院门。
她站在大墙下,大墙光滑陡峭,十分难逾越,但她还是要试试,她手搭在墙头,上臂一用力,身体一拔,同时抬起右腿跨在了墙头上。
地面黑魆魆的,她一闭眼跳了下去。
两条腿杵得生疼,跨越铁道时,一口气趔趄着往对面走,在目力所及之处搜寻着,她既想有所获,又怕看到什么,她怕在这里看见闻立。
过了铁道,她长舒了口气。
很快又提起了气,原来,工区铁网门锁着,旁边的小门也锁着。
她使劲地摇着门,希望里面人能听见,但,除了哗啦响,就是火车经过的声音。
一不做二不休,她要一探究竟。
她把小脚插进网眼,一步步爬到大门顶,转过身,再一步步爬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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