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自从元宵节买烟花见过他一面再没见到过,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他了。
在花开时节,在暮色苍茫时分,在他家门口的杏花树下!
她与他近在迟尺,她却不敢出声!
她紧紧地藏在树后,透过花枝缝隙打量着他!
贪婪地打量着!
这院落,这灯光,这勤劳的背影,此刻那么温情脉脉,这正是她现在渴望的生活,可是她曾认为这样的日子太寂寞,太清贫!
她最终还是舍弃了!
她要寻找繁华的日子,可是她找到了吗?除了伤痕累累的身心她得到了什么?
“我错了!
真的错了!
我错了呀!
布莱克!”
在杏花树下,在他身后,她终于承认,她错了!
灯光开始模糊不清,像是浮在水里,变成一片迷蒙,她脸上凉凉的,眼里涌出的是热热的,泪,无声地流淌!
如果当年有面“神镜”让她看见今天这样的结局,当年她嫁给他多好啊!
那么此刻,屋里那个孩子就是她生的,园里这个男人就是她的,这温馨宁静的日子就是她的!
可是她拱手让人了!
她如今遭受的,是为自己买单!
她终于想清楚了,可是,人生已经不能回头!
无风花自落,这一夜会落下很多花,明早会有一地残红,它们告别了所爱,离开花枝,是不惜,还是不舍?
暮色变成了夜色,他停下手中镐,扛在肩头往窗前走去,没有回头,他不知道身后有个人,有个她!
那个她,哭红了眼睛,心碎了一地,随花瓣一起入泥入土!
她直看到他放下镐,打开门,进了屋,门,在身后关上了!
房门到大门,重重门把她拒在千里之外!
她呆愣愣地看着那窗灯光,灯光变得遥远,她看见月亮升到了树梢!
她松开抱着树干的手,后退着离开他家门口,那棵树又融入到月色里。
回家的胡同洒满月光,院子里也洒满月光,她站在院中央,仰望着明月,它独来独往,多少年了?它不孤独吗?
它一定伤过心,才选择此生孤单漂泊。
在沙发上坐下来,月光又跟进来了,在地板上筛出窗格子,她的电器铺子勾勒出各种造型。
“哈哈哈”她清脆地笑了,就像极度开心那样的笑,她大声地问:“章红梅,你就值这一屋子家电吗?为了这些,你就把自己卖了!你好贱啊!”
她可以肆意流泪了,她想放声大哭,但偏偏没有眼泪,哭不出声,悲伤也淡了,不知该叫什么的情绪浸透了她,在这夜陪她坐着,坐累了,一歪,就睡了。
不知几点,月已西沉,天色蒙蒙亮,她醒了,只觉得心情不好,忘了原因,坐那里回想。
慢慢的,一切都想起来了。
想起了他!
他对他的家庭那么热爱啊,他生活得那么幸福!
她看见的一切表明他不会想她的!
她彻底退出了他的生活。
“那么,那些过去,我也不留着了”。
想到这里,她站起身,从柜子里抱出一个东西,那个大书包。
这个书包,从娘家到雾海,又到这里,里面的信呀,贺年卡呀,日记本呀,是她青春的见证。
那里都是她对未来的憧憬,而如今的结局变成了嘲讽!
她踱进厨房,把书包放在炉子旁,拿过炉钩子挑起几圈炉盖,炉子出现一个黑洞。
她双手插进书包里抱出一些信件,扔进那个黑洞,眼睛看着黑洞又捧出一些扔进去,贺年卡从指缝间掉了一些,她一片片捡起再扔进去。
她的手在书包里划拉,直到碰不到信了,摸不到贺年卡了,她知道,只剩日记本了。
她抽出一根火柴,木棍带着红色的火药,它这么小,但任何烈焰都是它们点燃的,它们可以毁灭一切!
小火炬燃烧了,她手一松,那团小火焰落在信上,贺年卡上。
它要熄灭了,她把整盒火柴都倒了进去。
突然,它们爆燃起来,自己燃烧着,然后蔓延。
最开始活泼起来的是那些信,一层层烧起,清晰的看见了信笺上的字,各种笔体,各种来源,各种心情。
炉子烧出了火势,贺年卡也加入了。
冒出印刷品的味道。
炉子变成了火盆往外喷着火苗,上面一层变成灰烬,下面的又前赴后继烈焰腾腾。
她沉默地看着,如果扑救还可以留住最下面的,但她无动于衷!
火苗烤着她的脸,她盖上了炉盖子,里面的火势更猛了。
火里的东西变成了烟,钻出烟囱飘到天空。
淡淡的,蓝蓝的,和白云共舞!
它们,自由了!
那些千言万语,变成清风,在蓝天白云下,快乐地吟唱。
炉子平静了,只剩一摊灰烬。
她往大书包里看去,曾经满满的,空了,只剩十多本日记。
日记还烧吗?
她拿出一本,咦?里面夹着几封信,再拿出一本,还夹着信,她一共找出十五封,都是他的!
一封不缺,它们夹在日记本里,火中幸存了。
她失而复得,抱着它们,看看那些灰烬,想后悔,却没力气责备自己了。
还好,有它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