篱笆门,唐老鸭站在他身后。
把手放在他肩头,俯身感动地说:“你等我?我回来了!快进屋吧”。
一股热乎乎的气熏过来。
他站起身,自顾自进屋了,珠帘打到了她的脸上。
他没开灯,脱下外衣,在自己的铺位躺了下去。
唐老鸭窸窸窣窣躺在了那边,他们就像互不干扰的室友,两人各占一边,中间空宽宽地着,月光洒在那里,像条河,这条河是他与唐老鸭之间的天堑。
唐老鸭听“那边”没睡,心事重重的样子,她觉得今夜有戏,嘿嘿,等着他就范。
心里暗暗高兴:男人,我算是看透了,和动物差不多,而且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
那个二黑事件之后,他不也摆架子“分居”吗?最后还不是扛不住?哼,我就等,等你犯贱,我到时候有话说,臊死你。
她内心戏精彩得热热闹闹,他那边静静悄悄。
她在枕上支棱起头,朦胧中看见他双手枕在脑后,不像睡着,她眯着眼睛辨别一会儿,他一翻身,后背对着她。
她确信无疑,他没睡。
也确信无疑,他不搭理她,那后背如山,令她望而却步,她心灰意冷地躺了回去,
时间会冲淡一切的,哼,迷糊袭来,她睡了。
月光在窗外转移了,去照千万家的窗,去窥探千家万户的秘密。
一大早,他接了满满一盆清水端到院里,头一下扎进去,水花四溅中洗完了头发。
站在镜子前,精心地弄着发型。
换了身衣服,仔细地系好鞋带。
母亲已经把大炕拾掇溜光,她看着儿子忙里偷闲地捯饬,说:“今天太阳从西边出了?我儿子美起来了”!
他作为班主任,总是六点就出门,唐老鸭七点二十走就来得及。
他往外走时,唐老鸭黑着脸才洗漱,他从她身后走过去。
她敏感地闻到他身上沐浴后的那阵体香,自然的,混合着男性的味道。
她悄悄地追到房门口,隔着珠帘痴痴地看着他走远。
往学校去的那段路,是铁北的文化街,垂柳依依,柏油路平坦宽广,自行车轮轻盈地旋转,他情不自禁地哼唱起来:
纵然不能长相聚
也要长相依
天涯海角不能忘记
我们的小秘密……
今天的他,焕然一新。
在办公桌旁,他看了下课程表,他班英语是第二节。
第二节课前五分钟,他来到初三文的门外。
他心里说:第一节上课,她不熟悉班级,我理应尽到班主任的职责。
他身后的门开了,他回过头,走出来的果然是她,她拿着教案和课本,见他在门口有点意外,发现他的眼睛有红血丝。
他们刹那对视,他规划一夜的言行举止,瞬间瓦解。
他多么想问:“你好吗”?
她多么想问:“你眼睛怎么了”?
但是,两个曾经那么亲密的爱人都淡淡的。
走过那么痛苦的路,都以为对方很幸福。
他笑着说:“我领你找咱们班”。
她微微点下头,没说什么,走在他身旁。
他与她并肩,出了走廊,出了月亮门,路过初一教室,初二教室,第三排才是初三教室。
她手端着教案目不斜视,看上去有点紧张。
他安慰她:“咱们班没有顽劣的孩子,尤其经过两年磨合,我对他们了如指掌,他们都很期待你的到来!
如果哪个调皮了,你不必管他,告诉我,我来处理”。
她又微微点点头。
铃声清脆地响彻校园,她踩着铃声走进课堂。
她一脚刚迈进教室,就听见一片“哇……”之声。
声音不高,但是很齐,每个人都出了声,像突然涌过来的波浪,轻轻地撞击着岸边。
一双双晶莹的目光眼睛齐刷刷的注视着她,女生们迫不及待地交头接耳,然后紧闭嘴巴,生怕不小心笑起来。
在课堂上,笑,也是不允许的。
她们的笑是满意的笑,这个新来的英语老师,超过了她们的预期,像毕业前学校赐给她们的礼物,她们满意地收了。
她挺拔地站在讲桌后,平复了一下紧张,第一个程序是自我介绍,全程英语,当然是她准备充分的,背了好几遍。
那洋味十足的口语学生们还没听够已戛然而止,课堂上鸦雀无声。
接下来直奔主题,讲课。
她有意识地大面积提问,提问时直接叫名字。
被叫到名字的同学,先惊讶后激动,像中彩票般觉得幸运。
这一招是她特别下功夫的,还未见面,她已经背下了全班同学的名字,她不但背下了名字,还要尽快“背”下脸。
四十五分钟不知不觉过去了,“八婆”似的女生们没敢围着她问长问短,她们觉得这个英语老师,哪里都好,就是高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