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胡同里他谦卑的身影渐渐远了。
回到屋,她把瓜子袋提进大屋,好沉,解开麻绳,黑色带白边的生瓜子带着新鲜的质感出现在眼前,瓜子很干净,没有沙石草梗。
她抓起一把,剥开一粒,瓜子仁饱满肥硕,吃着也香。
它吸收了土壤的精华孕育出甜香的油脂,淡淡的,她心里沉甸甸的。
她把瓜子分了几分,孟四嫂,邻居栗嫂,还有大姐家,各送一份。
接下来的日子里,她经常用果盘舀一些生瓜子,坐在炕上,一本书在手,一粒瓜子在口,一个孩儿在侧。
悠然过寒假。
她家迎来的又一位“客人”是谁?
是父亲。
她打开大门时,父亲急匆匆往里走,他穿件得体的半大衣,深灰色的呢子面料,头戴一顶黑色礼帽,他很有力量的迈着脚步。
父亲一改曾经的潦倒,变得眼神熠熠,他这个样子像极了当年嗷嗷骂她的神态。
当然不会再骂她了,她也愿意看到父亲这样,这是自信的样子。
在屋里,父亲没有坐下,就站在炕沿儿边,他解开大衣胸前的一粒纽扣,小心地伸进手,拿出来时手上捏个四四方方的纸包,他把纸包打开,里面一沓整整齐齐的钱,他又仔细地数了一遍,向她伸过来,说:“买房子借你的钱”。
她犹豫了一下接过去,说:“我不急,爸”。
父亲像是完成了一桩心愿,系上纽扣,扑扑平整的大衣,轻松地说:“还一份是一份,爸不能要你们的钱”。
他欣慰的说:“除了供你妹妹上学花销,我的工资,加上打工的工资,半年正好攒了三千块”。
说完父亲往外就走,她牵着云飞赶紧送出来,父亲已经走到胡同西口了,他迈着坚定的步伐走向他自己的房子,自己的家。
如果说最常来的“客人”,那就是妹妹。
妹妹三天两头住一宿,和她唧里呱啦聊天。
有一晚极其有趣。
云飞已经睡了,妹妹说:“咱们吃点夜宵吧,肚子有点空”
“小打小闹?还是大干一场?”
稍一商议,决定大干一场,一道美味想出来了。
她们来到院里,院里有个雪堆,好高,敖包似的。
她用铲子掏雪,没掏多深处,就拎出一个东西,那是一只鸡。
这个雪堆里被闻立埋了很多鸡,天然大冰箱。
在厨房,等不及把鸡化冻,就扔小火炉里去了,上面压了些木块。
然后就坐在桌边等,火炉里滋啦滋啦冒油还是冒水?不管是油是水,香味浓起来。
她们讨论着:翅膀该熟了吧?
大腿该熟了吧?
爪子快烧掉了吧?
内脏不可能熟,再等等。
这种等待折磨人,妹妹憧憬着:“这回太匆忙,以后一定烧只叫花鸡,裹上黄泥烧得喷香”!
煎熬了快一个小时,馋虫已经扛到极限了,她用炉钩子挑起炉盖,一股焦糊呛鼻子,吸到后边是香味。
炉堂里不见金黄烧鸡,只见一个黑乎乎的玩意儿,像焦炭,这是那只鸡吗?
两人同时往炉子里瞅,她用炉钩子敲敲,妹妹肯定的说:“就是鸡,不是鸡,那只鸡哪去了?这个又是啥”?
她用炉钩子挑了出来,心里落差挺大,两人蹲在旁边等着它凉一凉。
侧耳倾听,肉里面还在滋啦滋啦加热呢。
两人戴上线手套开始拆鸡,表皮焦糊很深,撕下大腿,还不错,粉白色的肉里渗出红色的那是什么?
她们异口同声:血水,没熟透。
“没事,咱们这叫八分熟烧鸡”
两人对坐桌边,一人执一只鸡腿,沾着盐面撕咬八分熟烧鸡,大有茹毛饮血的气魄。
吃了几口觉得口干舌燥,那就喝一杯。
她家最不缺酒,每人一瓶啤酒,省略酒杯,直接对瓶吹。
抬起右手撕口肉,举起左手灌口酒。
“好爽!怪不得人们爱大吃大喝,果然有趣”
“今晚不醉不休,一瓶都喝了哦”!
“三姐,当班主任后你最大收获是什么”?
“我觉得长能耐了,班主任很锻炼人”。
她们边吃边聊。
酒喝到半瓶时已有几分醉意,后半程互相监督着直到滴酒不剩,还知道洗洗手,擦擦嘴,晃悠悠挨到炕沿儿边,倒头就睡了。
那场梦,酣畅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