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坤安宫,陈太后慢慢睁开眼睛,她略一动,当值的宫女立刻掌起灯来,外面久候的宫女鱼贯而入,手上具捧着盥洗之物。
“张实呢?”
“张总管有事离开一会儿。”掌事的宫女只好实话实说。她话音刚落,就见张实带着一身夜露的寒凉走了进来。
“什么事?”
“昨晚刚回寝殿,太后就晕倒了。”张实端过漱口盂,服侍陈太后漱口。
陈太后默然,难怪昨晚从落霞宫出来,一路觉得心痛难忍。
“孙院判不在,不过孙院判曾嘱咐过奴婢,若他不在,可宣王太医。太子守了一夜,才刚回去换朝服去了。”陈太后从铜镜里看了一眼张实,张实绞了毛巾,服侍太后净面。
“刚才什么事?”二十多年了,每天早上,第一个走进寝殿的一定是张实。
张实略有些迟疑,陈太后就将毛巾扔在地上,“连你也要骗我吗?”
“奴婢只是不想太后生气伤身,奴婢怎敢欺瞒太后。”张实捡起毛巾,挥退了宫女。
“说!哀家怕什么?”
“昨夜宫门落钥之前,花阴公主回宫了。”张实只好实话实说。
“怎么回事?”陈太后长出了一口气,有些恹恹地问道,一个两个都不让人省心。
“公主不肯说,只是吵着要见您,奴婢费了些力气才安抚好公主,又打听公主的侍婢,只说李驸马昨晚掌掴了公主,公主才连夜回宫的。”
“什么,李同源失心疯了吗,他怎敢?”一听花阴挨了打,陈太后立刻阴了脸。花阴虽然骄奢蛮横了些,可是花阴是大梁长公主,真正的皇家贵女,敢打花阴,那就是藐视自己。
“奴婢也这样想,李驸马应该不会如此胆大妄为,所以奴婢连夜派人出宫调查。”张实拾起一把玉梳,手里当年那一把浓密的黑发如今只剩不到一半的发量了,这其中还星星点点掺杂着银丝,张实心里略有些酸楚,这么些年,他看着她,在这皇宫里慢慢枯萎凋零。
“到底怎样?”陈太后有些不太耐烦。
“昨天傍晚驸马回京,谁知一进府,就见花阴公主正拉着宫里的一个乐师喝酒,公主想是喝多了,有些失态之举。驸马气愤不过,两人便有些龃龉。貌似公主说,驸马连给宇文恪提鞋也不配,就连哑巴死士也比驸马强,驸马气不过,才失手打了公主。”
“这个糊涂孩子,这话也是能随便说的吗?宫里的乐师?是个什么样人?”
“已经押回宫了,我刚看过,面容身段倒有三五分像宇文统领。不过举止轻佻些。”张实只好实话实说。
“那就怨不得哀家心狠。哀家身边只这一个公主,岂容他作妖。凤雪呢?”
“长公主如今还安歇在毓秀宫,这是公主居住过的宫殿,一应用具都是公主用惯的,太后放心好了。”奴婢就是奴婢,若敢心里存一分僭越之心,便不得好死。张实心里略有些兔死狐悲,脸上却不露分毫。
“嗯,你我是放心的。朝冠拿来吧!”
“太后身子不适,不如今天便歇一天吧。”张实手里拿着一根金嵌红宝小凤钗,试探着问道。
“上朝!”陈太后的声音不容置疑。
张实心里叹息一声,转身端过来陈太后的九龙九凤冠。
天光已亮,鹤雨将披在燕珂身上的侍卫服掖了掖,燕珂倚在她的肩头,睡的并不安稳。
萍水相逢,两个人却都有满腹心事,又知道不过是萍水相逢,以后很难再见,竟然说了半夜私密话,虽然都各有保留,可是一夜之后,两个女孩都颇有些惺惺相惜相见恨晚之意。
“天亮了,鹤雨,你要去找雁云吗?”燕珂揉揉眼睛,还有些睡意惺忪。
“嗯!”
“你是不是喜欢他?”燕珂忽然问道。
喜欢他吗?跳崖前她说,如果有来世,我愿意嫁给你。他陪着她跳了崖,把她紧紧护在怀里,然后他说,来生太长,我怕你找不到我。所以已经不需要回答了。
“你有什么打算?”鹤雨没有回答燕珂,反问道。
“我吗,找我五哥,我五哥做生意的就在京城,然后,找人把明儿的尸骨送回家。然后再去找一个人。”燕珂的眼前闪过宇文恪冷漠的见死不救的脸。他既然穿着梁国侍卫服,她就能找到他,他既然能见死不救,她就要教训他。忽然,她的眼前又闪现出合欢树下那个陌生男子的冷漠脸,可是那种冷漠,却带着孤寂和绝望,仿佛春日暖阳下的高山雪水,明知不过是一点点消融,却带着对既定命运的认知又认命的遗世独立。“也许要找两个人吧,总之,我暂时会在京城。”燕珂踩灭了篝火。
“嗯,燕珂,我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祝你一路顺风。”鹤雨收拾行囊。
“鹤雨,谢谢你昨夜的陪伴,我自小没有姐妹,我比你大一岁,我可不可以叫你一声妹妹。”
“好呀,燕姐姐,我家就在京城,如果我找到雁云,也许我们在京城还能相见。燕姐姐,你保重!”鹤雨飞身上马。
“鹤雨妹妹,再见。”两个女孩依依惜别,各自奔向不同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