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西山,黄昏月上,巴州地处偏狭,平日里早已是人家均闭,城静如墟。但今时却与往日不同,衙门里的捕班快手,一身戎装,如临大敌,从傍晚起就一家家地搜检人犯,从城东搜到城西,差不多已将巴州城翻了个遍。
就在家家户户鸡飞狗跳之时,就在城西的歧路曲巷中,还有一辆马车正在深夜疾行,转过几个街口,方才在一处墙墉高峻的高墙下吁的一声停了下来。车刚停好,轿帷掀开,跳下一人,天月明净下看得清楚,正是白满仓家的大小姐白倩。
听见外面有动静,墙根底下一个不起眼的小门依呀一声,推开了半扇,微露出侍女小枣的半张脸,她一见是小姐,高兴地从门里跳了出来,说道:“小姐你可来了,我都快担心死了!”
白倩看着她泫然欲泣的脸,知道小丫环确实担了半天的心,疼惜地拍了拍她的小脸,说道:“不是叫你不用担心的吗?”说着话一猫身就要进屋,一只脚还在外面,忽然像想起了什么似的,看了看门外静默的车夫,对小枣道:“你去谢谢他!”
小枣连推带搡地把小姐推了进去,说道:“你快点儿进去吧,我晓得的!”掩上房门,来到车夫面前,仰起脸说道:“喂,小姐叫我谢你呢!”
赶车的正是车夫大华,小枣叫了数声,他都恍若不闻,只将脚踮起,好让自己的目光能越过小枣的云鬓,在白倩进门的地方再多停留一会儿。
小枣急得锤了他两下,气道:“别看了,小心看得太多,撑死了你!喂,你下午说了咱们白家那么多坏话,信不信我说给小姐听?”
大华这才回过神来,急忙摆手道:“我只骂那个姓白的老家伙,小姐对我们这么好,我心里有数,连做梦,都不敢说小姐半句坏话的呀!”
原来白满仓悭吝无比,明明有万贯家财偏偏不舍得多花一个子儿,白倩岂能不知,吃亏的又往往是些普通人家,她虽不满,也只能悄悄地贴补些给人家,不教他们的日子更加难过罢了。今天下午,她便是让小枣带二十个钱去还给了车夫,大华得了钱,心花怒放,早将骂人的事忘了个干干净净。
两人说话间,白倩又在里面连声催促,小枣这才给了大华一笔钱,吩咐他在墙根背阴处躲好,一会儿还用车,这才进门寻了白倩,两人拉着手,深一脚浅一脚地摸黑向着院里极偏僻的一处所在摸去。此时早已是沉黑入夜,但仍可隐隐约约听到前面传来的鼓乐穿云之声,白倩奇怪问道:“小枣,这里是什么地方,怎地这般热闹?”
“这里……这里也是一个大户人家嘛,兴许主人家正在娶小老婆小小老婆,因此才这样热闹。”
“呸!休要瞒我,你当我不知道漱玉坊这个地方吗?”
“啊,原来小姐你也来过这个地方?”
“我几时来过!”
“我也是没有办法,现在到处都是官兵,只有这里最安全嘛!”
“算了,他……他是我们家的救命恩人,就算冒一点险,那也是该当的。这是到了吗?”
这是一间清静的屋宇,平日少有人来,倒也修整无尘,屋内一灯如豆,隐约可见靠墙的床上卧着一人,身上盖一条薄薄的棉被,如果不是呼吸时的一起一伏,几乎以为不是生者。
既已来到这里,白倩反倒有些犹豫,踌躇不前。小枣推了她一把,轻声道:“小姐,你在等什么,上去看看他呀,我去门口给你守着,保证没人来打搅!”白倩哎了一声,一把没拉住,小枣已经转身出了门,随手掩上了房门。
白倩从来没有和一个陌生男子在一个屋里独处过,羞得脸都红了,呆立半晌,给自己打了好几次气,这才慢慢地走到床边。只见卧在榻上之人果然便是下午赛马会上的那个黑衣骑士,依旧穿着那袭黑衣,连脸上的蒙面黑巾都未取下,闭着双目,紧锁眉头,似乎正在竭力忍受着痛苦。
白倩突然起了好奇心,很想看看他究竟长得什么模样,手刚伸到他脸旁,那人突然嗯的一声,睁开眼来,无力地道:“你是谁?”
白倩的心中,原本就存了一个“不该去猜想他长得怎么样”的念头,这时见他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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