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说道:“所以在没有被甄别出来之前,我们是不是应该珍惜这样的机会,坐在一起,聊聊天,喝喝茶,然后谈谈人生,谈谈理想,这不很好么?”
“至于真正的甄别出来了,谁真谁假,到时候该怎么样就怎么样,我们谁也阻止不了,谁也改变不了。或许什么时候我们其中一个离开了,另一个还会惦记着这份珍贵的友谊也说不定!”
他这话说得有些悲壮,甚至我的心里都有些难受,我突然想起,坐在我对面的也是一个鲜活的生命,甚至可以说,那个人就是我。坐在这儿和他说话,感觉就在和自己对话,我想如果我们之中只有一个能够活着走下香山,如果那个人就是我,那我在知道他最后的命运时会不会有那种痛彻心扉感觉?
他望着我,轻声说道:“其实生命对于你或者我来说都是宝贵的,不是吗?”我点了点头,不知道为什么,和他对话的时候我很被动,他和我在地下城里见到的那个自己又不一样,他更象我,在他的身上找不到那种仇恨,没有那种生死相搏的暴戾之气。
他继续说道:“不管怎么样,这件事情走到这一步,已经不是我们能够解决的了,我们谁都不能证明自己到底是不是镜像,说来也不怕你笑话,有时候我自己都怀疑我到底是镜像还是本体。”他望了我一眼:“你有这样的感觉吗?”
我有这样的感觉吗?好象我还真有这样的感觉,虽然只是偶尔有。
我觉得自己不能再和他说什么了,他的每一句话都让我的心乱如麻,可他又说道:“我想起了曹植的那首《七步诗》,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那是写的是手足兄弟,况且我们还不是兄弟,你就是我,我就是你,自己和自己自相残杀,你不觉得可笑么?”
我站了起来,长长地叹了口气:“你好好休息吧,我走了。”我打开门,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好好想想吧,我们是不是真的必须你死我活,杀了自己,无论是你或者是我,这一辈子内心都会不安的。”
我逃离了他的房间,冲出院子,我的胃里已经反酸了。我现在真正能够感受到小惠在地下城回忆杀死自己时的那种恐惧了。如果那个我真正地死在我的面前,我会崩溃吗?我不禁又想起了地下城的那个自己,那双怨毒的眼睛。他是在恨我,恨我想要剥夺他生的权利,又或者他是想杀我,为自己争取生的权利?
回到二号院,朱毅正站在院子里,背着手望着天空。见我进来他微笑着说道:“和他聊过了?”我点了点头,朱毅说道:“我还没有见过他,不过陆亦雷和他聊过了,他很有智慧!”我说道:“在他面前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的话让我无法应答。或许他真的很有智慧,在他的面前我的智商仿佛很低。”
朱毅摇了摇头:“是你的心乱了,这或许也是他想要的结果,你们的对话刚才我全都听见了,对不起,这是没办法的事情。”我能够理解,这是最起码的技术手段,朱毅说道:“他牢牢地掌握着你们俩对话时的话语权,他在引领你的思维,并试图唤醒你内心的同情与怜悯。他给你设计了一个场景,就是你们其中一个眼睁睁地看到对方在自己的面前倒下。”
“其实无论倒下的那个人是他还是你,你都知道那人就是你,对于任何人来说,把心底都是无法接受的,不是吗?”朱毅望着我,轻声问道。我苦笑了一下:“朱先生,我和他谁是镜像,你能够判断出来吗?”朱毅眯起了眼睛:“要听我说实话吗?”我回答道:“嗯!”朱毅说道:“实话就是我还不能做出判断。”
我的心里隐隐有些失望,我以为我和自己镜像的对话能够让朱毅分辨出谁是镜像,谁是本体,可他却给了我这样一个回答。朱毅说道:“虽然他的话很有煽动性,可你本来就是一个有煽动性的人,在你的书里描写的那些感情,哪怕是兄弟家的情义有时候我看了都会动容。所以我不能够从你们一场简短的对话来做出判断。”
朱毅不想再和我纠缠这个问题,他说道:“对了,一号院一会还会有个人住进来。”我问道:“谁?”朱毅淡淡地说道:“李道长,我们的人在北河青羊观截住他的,你可以把这个消息告诉他!青羊观就是他修行的道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