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时,便吸引了众人目光。
江晏栖平日穿的皆是寡淡的素青色,今日却换了身茶白金丝裙,外披一件白色鹤氅,却依有孤清之姿。那裙面如流水清华,如瀑墨发铺散而下,柳叶眸平若荒芜之山,静携枯木逢春。步步而来时,周遭都变得如亘古青山般寂寂,女子似月下走出的矜贵神女。
让人只看一眼,便不由惊叹不食人间。
沈槐奚凝着江晏栖步步而来的身影,清华的凤眸中辗转的是入骨之念。
江晏栖看到沈槐奚那刻也是不由一愣,她环顾四周,也就六七个男子。他一向不喜这等宴集,怎今日偏来了女子居多的冬迎宴。
傅清越受崔岫之邀自然来了。看着江晏栖那番惊绝之姿,她一向张扬的眉眼却蕴了几分晦暗。她看向崔岫,却仍是笑道:“怎样?我说江先生是才与貌惊绝吧?”
宴席上首坐的是崔岫,一身秋香色平纹春绸裙,华绸流光。她眼波中温与静流转,黛眉自含情意,玉容花面,腕间缠绕着剔透的璎珞,静坐时的确有几分观音之温容。
崔岫看着傅清越一笑颔首后,后望向江晏栖,音色如玉璁珑,似泛在清溪,“今日一见,江先生果真惊为天人。崔岫仰慕先生之才学已久,故三请先生。若搅了江先生阅籍之兴,崔岫在此赔礼道歉。”
江晏栖只是淡淡望着周遭,不仅古色生香,还有山沓水匝之景貌。墨寻园中偏门亦是雕梁画栋,青石刻窗,以景作画。虽已是冬日了,这宴会中央的季青池中还立着凋敝的莲叶,似乎仍田田相连,还有稀落几颗珍草作缀。假山嶙峋的立在其中,金鱼游尾,有几分鬼嵬风情,“崔小姐言重,素闻墨寻园有苏州园林之彩,今日见这雕梁美池,便已不枉此行了。”
此话有心人听着总觉意有所指。崔岫只笑着请了江晏栖入座,“先生夸缪了,还请就座吧。”
肖玉涟方才听到了崔岫口中那“三请”,如今还在凝思苦想,她想到沈槐奚同江晏栖皆出自长乐乡,想到……她抬头看了看沈槐奚,见人果真在看江晏栖,心中不由又是气极。
短短几日,肖玉涟觉得自己都要被沈槐奚气成受气包了。想她这么多年来,何时不是高高在上,如今就被沈槐奚当猴耍!
她说这沈槐奚怎么如此戏耍她,原是崔岫请了江晏栖三次才来,他这不是循着江晏栖来的吗?
肖玉涟蓦地站了起来,向崔岫道:“今日人既已来齐了,这宴会是否能开始了?”
崔岫见肖玉涟忽然这般猴急,怔了一下,微微一笑道:“自然,郡主有什么建议吗?”
“今日来的都是世家公子小姐,平日里是难见的。咱们也是难得一聚,恰趁了这个机会,玉涟有些东西要送给各位。”
崔岫见此,只是向着众人轻轻一笑道:“看来郡主还是如此大气,只不知此次能得哪些珍品了。”
有一个公子见此,哈哈一笑,“是啊,上次玉涟郡主送东西还是在上次呢!”
有几个贵女低声道:“这次不知谁又惹了这姑奶奶了,上次她送东西可不是将人整得身败名裂了吗……”
“有什么好操心的,反正那人不是我们。”
江晏栖平静的眉眼淡如流水。只是她总觉得这玉涟郡主一直在若有若无地在盯着自己,还带些敌意。
不过今日可就赶巧了,阮枝竟然也来了此次会宴,正坐在江晏栖身边。她凑近江晏栖,垂眉低声道:“先生是第一次参加这等宴会吧?”
江晏栖微微颔首。
阮枝道:“先生下次能拒便拒了最好,她们最是勾心斗角。”
茶白闻言,无奈一笑,“阮小姐哪里知道,先生已拒了三次了。”
阮枝闻言不由一咳,“咳……”
方才虽听到什么三请,只以为是什么客套话。她倒也没想到真是拒了三次请三次。
众人议论纷纷之际,一道爽朗的男声自季青池后传来,“阿岫是怎么招待的客人?今日有诸多才子佳人能来冬迎宴自是要先领他们览一番墨寻园凛冬之色。如此料想诸位文思泉涌,皆可喜得佳作——自然本珍。郡主若一来便谈了礼物,自是失了冬迎宴的意味。”
随着那朗月清风的嗓音临近,众人便看着一道蓝白华衣踏着满园之风霍霍而来,“在下崔朝,各位有礼!”
“原是崔公子,不怪我说闻声便觉玉至!”
有几位贵女本还兴意阑珊,这见了崔朝立马精神了起来,“崔公子说得不无道理。玉涟郡主虽是一片好意,但倘真的送了礼物,也失了冬迎宴的自然本真。”
崔岫见崔朝来了墨寻园,静柔的眸子微起波澜。后她轻笑着起身迎崔朝,站定后双手扶左膝,右腿微屈,往下蹲身,一片婵媛温谨之姿,“二哥。”
见崔朝颔首后,她才缓缓起身,坐回位上,“前两日肖世子才回了上京,二哥不是要去叙旧吗?怎今日得了空闲?”
崔朝看着眼前温谨恭良的妹妹,只道:“母亲有意阿绾与肖世子的亲事,我一个当哥哥的怎能去搅扰了?”
崔岫闻言,碧花照水的眼不由在温澜中一凝,后只轻轻颔首,“二哥所言极是。”
肖玉涟见崔朝三两下把自己的计划搅乱了,身虽坐在宴上,心中却是止不住的躁动,“墨寻园这般大,恐怕瞧完,时候也不早了。不如分两路来吧。”
崔岫迟疑了一下,应下,“也好,这边自有妹妹照看。二哥便带着诸位公子去游览便可。”
路实甫这时候沉默中冒了个泡,他是极赞同的,“是啊,男女之间同处终究不方便。也只有劳烦崔二公子带着咱们一道了。”
那些世家子弟也乐得和崔朝单独相处,毕竟来这冬迎宴的目的不就在这?
“既然如此,朝便却之不恭了,诸位请。”崔朝见此,微微挽袖,作了一个请的动作。
路实甫见此连将一旁的沈槐奚拉起来,“走了,沈修撰,别看了!——您别告诉我您又对玉涟郡主恋恋不舍了?”
闻言,沈槐奚一向澄澈的面色有几分凝固,他至于这么饥不择食?
他有那么饿?
况且,谁要和崔朝去看劳什子的自然本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