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脖子的痛楚,仿佛是随着身体的移动而一点点加剧。刚开始只是觉得别就,随后便是针扎似的痛。他扬起头,望着巷子上方的天空。寒风滑过,远处的热闹越发的衬托出巷子里的孤独。
他伸手擦去额头的汗,径直朝前面走去。走了不过百余步,他便从巷子里走了出来,来到了大街的另一端。热闹、喧哗、光影,交错其间。一双眼眸忽然落在了他的身上,仇九神经微微绷紧,朝那边望去,便见到一名穿着藕荷色长裙的女子深深的望着他,仇九眉头皱起,避开那目光朝左侧走去。却在这时,一人忽然拦住了仇九的去路。
仇九神经绷紧,抬起眸光望着那人。是一名穿着飞鱼服的百户。
“我家大人请你过去喝一杯。”
“带路!”
仇九虽然不明白他们的意思,但他想也不想的跟着过去。不远处有一家酒楼,酒楼外有一群人在表演胸口碎大石,有个女子穿着五颜六色的衣服舞弄着棍棒。两人进入酒楼,很快便来到了楼上一间雅间。
“我家大人在里面,你进去吧!”
仇九走了进去。里面很安静,迎面便是一块屏风,屏风上倒映着一道身影。门被合上。仇九深吸口气,朝屏风背面走去。
“没想到是我?”坐在桌前的王承恩抬起头道。
“除了你没有别的锦衣卫认识我。”仇九神色不变的在王承恩对面坐下。桌上摆着五六道菜肴,王承恩抓着酒瓶给仇九倒上酒。
“我以为你不敢回寒山城内了,只是刚才看着百姓热闹,见你出现,所以便让齐名将你请来。来,喝一杯!”王承恩端起酒杯,仇九与他碰了一下杯子,各自将杯中的酒一口饮尽。酒狠辣,王承恩吐了吐舌头,发出啧啧的声音。“新年了,不管寒山城在过去一年经历了什么,到底平稳的度过来了。无论是寒山城周边百姓,还是当地一府官员,总可以松一口气了!”他见仇九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忽然一笑道,“你以为我请你来是说感谢话的?”
“我知道你不会感谢我,”仇九盯着面前的酒杯,道。“我也从一开始没有打算让你感谢。只是我不明白,你既然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为何还如此客气?”
酒水从酒瓶里流出,落在杯子中。酒色如水,杯如白玉,光影交错,澄净无瑕。
“我累了,”王承恩道。“现在不想再起波澜。我知道你在利用官府打压洛苍的人,我也知道,寒山城后面发生的许多事情有你的身影,但现在,那件事已经过去了,而且你看,寒山城的百姓只想着除夕的欢乐,只想着新的一年的希望,哪里还有人在乎过去发生的事情。而且,说到底最后我能活下来,有你的一臂之力。”
仇九笑了,端起酒杯自顾的喝了下去,抓起筷子便夹了一块鱼肉。
“既然知道我们现在不是敌人,那么这一桌子的菜看来也不能浪费。不错,这鱼远比山上的好吃,鲜嫩入味,这厨子手艺很不错。”仇九说话间,已是吃了不少,对面的王承恩呆了一呆,哑然失笑。
“原来你刚才不过是在试探我!”王承恩道。
仇九放下筷子,望着对方道,“我们到底是第一次接触,而且你是官,我不过是一山野匹夫,若是不谨慎一点,恐怕早就成了孤魂野鬼。不过有一点你说错了,我并不是试探,只是确认罢了!”
“得了吧!”王承恩笑道。“得了便宜还卖乖!”他饮了一口酒,面上的笑容一点点褪去。“其实我找你来,还有一点个人原因。”
“什么事?”
“寒山寺你去过吧?”
仇九点了点头,道,“你应该也知道那里是我们的一个哨点了!”
“庙里有个老和尚曾对我有恩,现在他死了,让我无恩可报。说起来,这也是因果的循环吧!不过,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是锦衣卫千户,是陛下的爪牙,自然不会与你们狼狈为奸,更不会为了他滥用职权。”
“你想让我为他报仇?”
王承恩抿了口酒,道,“是。你们互相敌对,自然不可能轻易化解恩怨,于公于私,你出面对付他们,皆大欢喜!”
仇九眸光内敛,面色冷静淡漠,他道,“你这也不算请求,对付洛苍,是我们计划中的事情,而且洛苍此次铩羽而归士气大弱,我们必然不会放过他们的。”
“那就当我说的是屁话,”王承恩道。“不过,你也可以当做是我的一个请求。”
“报酬呢?”仇九严肃的望着他。
王承恩站起身,移步到了窗前,俯望街道,可见到密密麻麻的人来回穿梭。在人群中,他见到一名娉婷女子朝着楼上望来。他道,“我锦衣卫饶你十次。”
仇九站起身,道,“成交。”
“似乎楼下有人在等你!”王承恩回头,露出洁白的牙齿,似笑非笑的道。“佳人有约,可是人间头等美事。”
仇九冷着脸,转身便离开了。齐名进了房间,望着王承恩道,“大人,为何不将他拿下?”
王承恩只是望着街道,很快便见到了仇九的身影。仇九忽然抓住那女子的手臂,然后带着她快步窜入了一条巷子。女子的神色,似乎有些惊异,却没有任何的反抗。王承恩合上窗户,低声一叹。
“并不是任何人都是我们的敌人,很多时候,敌人的敌人,便是我们的朋友。”
齐名抓了抓脑袋,道,“大人什么意思?”
王承恩瞪了他一眼,道,“什么意思?当然是带你去喝花酒啊!”
齐名立时垮下脸来,道,“大人别开玩笑,让我家那位知道了,可没有我的好果子吃!”
“那你还胡言乱语!”王承恩呵斥道。“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快随我回去?”
人群中,花月和月娘已经是累了,两人手里都拿着些东西。月娘手里大都是吃的玩的一些小玩意儿,她脸上红红的,显得很是尽兴开心。花月四下里扫了一眼,却已是不见了女子小荷,她心中一叹,有人可等,总比孤零零一人要好吧!两人朝醉乡楼方向走去,不一会儿,便与醉乡楼的几个女子相遇,便结伴而回。
夜,总是会有天明的时候;欢乐,也总有散场之时。回到醉乡楼,外间的一切,便似乎与她再无关系。她便是锁在烟花场所,日日让那些男人取乐的万物罢了!
夜深,街道上渐渐地安静下来,人群也逐渐散了。
她托着下巴,静静的凝望着天上的疏星,那双乌黑澄净的眼眸,满是孤独与落寞,挥散不尽的忧伤。
她忽然想起小时候,想起山村,想到自己的哥哥,还有那个自小便无父无母的顽皮小子。
她很少想起村子,更少想起玩伴。只是今夜,那些身影不知为何忽然浮上心头。他在哪呢?他在逃荒路上活下来了吗?如果活下来了,现在过得可好?她幻想着,却苦涩一笑,摇着头叹息。
一个身份卑贱无父无母毫无势力的人,即便在逃荒路上活下来了,又能如何?到底不过是给人做牛做马为人践踏罢了!
她直起身便要关上窗户,忽然门外传来了一名男子恶狠狠的声音,随即听到侍女月娘战战兢兢的回应声。她皱起眉头,朝门那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