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并不看他,面色如常。
“你说笑了,只是出了些小事。”
“小事便好,您知道的,老太爷年纪大了,听不得吵闹。”
“是我考虑欠妥了。”
来叔在一旁听着,忙给新赶过来的人使了个眼色,大家往暗处躲了点,没敢再往前凑,地上起不来的,也不敢再喊出声。
山叔目光落回还在八角亭里站着的水乔幽身上,“这位姑娘可就是贵客?”
来叔上前回话,“正是。”
山叔抬手,朝水乔幽行了一礼,“水姑娘远道而来,辛苦了。”
水乔幽步下台阶,没有回礼。
山叔瞥了一眼她手里的浮生,向她说明,“姑娘,今日天色已晚,我家老太爷上了年纪,精神不济,不好接见姑娘。遂请姑娘,在山庄暂住一晚。明日一早,我就带您去见他,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水乔幽没有立即表态。
“姑娘放心,您是我们山庄的贵客,今晚,不会有人打扰您。”
爬了半日山,又坐了半日,再打上这么一架,时辰的确不早了。
山中似乎又黑得早些,天边已经有了暗色。
山叔侧身伸手做请,“姑娘,这边请。”
水乔幽站了三息,握着浮生朝前走去。
山叔朝宋二爷行了个礼,转身跟上。
右辞扶着山叔,来叔忙走到水乔幽前面引路。
宋二爷沉着目光看着他们远去,没有同行。
山叔将水乔幽送到了南边一处精致的客院,路上水乔幽未向他打听任何事情,他也没有开口向她说其他的。
安排好了一切,他就不再打扰,带着右辞和来叔离去,也没与水乔幽定下明日相见的时辰。
水乔幽仍未开口问起他嘴里的那位老太爷,亦未问起时辰。
出了小院,山叔声音不大地说了一句,“这次,就罚你半年的工钱。若有下次,你就到大苑去待两年。”
小心翼翼跟在后面的来叔闻言,赶忙应声,“是。”
虽被罚了半年工钱,他心里却落下一块石头。他将山叔送到西边侧门,止了脚步,右辞扶着山叔出了山庄,继续往远处走。
直到两人走远,来叔才敢往回走。
这晚,水乔幽客居的院里,山叔安排的很是周到。他注意到她衣袖上的口子,还让人给她送了套新衣裳,用料皆是上等。
水乔幽用了饭,洗漱完后,便不再有人来打扰她。
这一晚,也如山叔所言,安安静静。
她亦清楚,在这客院的周围,有不少护卫在守夜。
卯时正,水乔幽开门,很快有人送了水和饭菜过来。
水乔幽吃完早饭不到一刻钟,右辞陪着山叔就来了院子。
山叔给她见了礼,也不多客套,“水姑娘,我家老太爷有请。”
水乔幽跟着山叔往外走,一直走出了山庄。
他要带她去的地方,似乎还在山上。
山叔年纪大了,走得有点慢,向她告罪。
水乔幽并不介意,跟着他们慢慢走着,打量着周围的环境。他不说话,她也仍不多问,一路上大家都很安静。
往山上走了一刻,她又听到了水流声,越往上走,声音越大。
由这水流声伴着,走了一炷香,眼前又见到房屋。
林中小路变成了悬崖栈道,视线垂下,能将下面整个竹海山庄收入眼底。
沿着栈道转了一会,那水流声变得震耳,水乔幽往下看了一眼,下来正是昨日在宋二爷院子里看到的瀑布。
之前见到的那几幢房子,正好建在瀑布上方。
那也是他们这次要去的地方,到了上面,那瀑布的水流声又神奇地变小了,没了吵闹之感,听着反而让人觉得惬意。停在崖边,目力好的人,可以看清曲水流觞中的一切事物。
山叔领着她走过一处院子,右辞不再跟着他往里走。
山叔一人又领着她往前走了一段,进了第三处小院。
进门前,水乔幽看了一眼门口牌匾。
山居。
院子里很安静,进门没看到人。
守卫都在外围。
山叔直接将水乔幽领进了正厅,自己给她斟了茶,请她稍坐,随后去了后院。
这里的建筑是前后都有大门相通,坐在正厅,可以看到前院,也可见到后院。
水乔幽顺着打开的大门看过去,看出后面是个小花园,园中有石有水,倒是更符合曲水流觞。
“老太爷,人到了。”
她看不到的位置,传来山叔的声音,那里应是有人在赏景。
片刻后,有拐杖落地的声音混着有些沉重的脚步声缓慢往她这边而来。
水乔幽收回目光,没有动茶,静等着他们进来。
其实是很短的一段路,两位老者走的有点久。
水乔幽没有失去耐心,未曾东张西望。
她面前的茶,失了热气之时,那拐杖终于落在门内。
山叔搀扶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进来,步到主位旁坐下。
水乔幽侧过脸去,老者的脸上有着许多印着岁月的褶子,即使有人扶着,又有拐杖,也是颤颤巍巍的,看起来年岁比山叔还要长上不少。
山叔给老者介绍,“老太爷,这位便是水姑娘。”
被他称为老太爷的人看向水乔幽,他眼神已经不是很好,一眼并未看清楚人。
山叔又给水乔幽介绍了老者,“水姑娘,这是我们老太爷。”
上了年纪的老人,已经让人无法窥见他们年轻时的相貌。
水乔幽站起身来,抬手准备向他行个江湖礼。
她这一站,从侧面窗户那透进来的阳光照在她身上,使得她的脸更加清晰。
眼花的老太爷,见到这一幕,骤然愣住,一个称呼脱口而出。
“大将军!”
他的声音苍老不大,屋里两人却都听见了。
水乔幽抬到一半的手放了下去。
山叔一怔。
老太爷混浊的眼睛刹那好像清明了些,他盯着水乔幽看了好一会,确认不是幻觉,刚刚坐下的他,又扶着拐杖颤颤巍巍地站起来,仿佛急迫地想要靠近水乔幽,想要将那张脸看得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