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当天,任燚安排好中队的事,就驱车前往医院接他爸。
到了医院,他向前台说明来意,便直奔病房,他来过很多次,早已经很熟悉了。
走到一半,他突然撞上了一个人,正是之前接待过他好几次的彭医生。
“任队长?”彭医生看来有些匆忙,“你电话里不是说要四五点才能到吗?”
“哦,我提前忙完了,就早点过来,我怕晚了堵车。”
“要不你先坐一会儿,护士可能正在给老队长清洗。”
“白天?”
“好像是。”彭医生看了看表,“您坐一会儿就行。”
“好,那我先上个厕所。”
“走廊尽头左拐。”
任燚用完洗手间,推门走了出来。
走廊尽头有一扇窗户,窗户下面就是停车场,当任燚经过窗户时,很随意地想看看这里能不能看到自己的车,但一个正在穿过停车场的背影却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那个背影,看起来实在有些眼熟。
任燚顿住脚步,仔细看去。这里楼层不高,他又是双眼5.2的视力,当那个人转身去开车门时,他一眼就认出了那是宫应弦的心理医生——庞贝博士。
他怎么会在这里?
不过想了想,这个医院是宫应弦参股的,庞贝博士在这里出现也很正常。
任燚也没多想,转身就往他爸的病房走去。
当他走到病房时,正好有护士从里面出来。
“姐,里面清理完了吗?”任燚问道。
“完事儿了,可以进去了。”
任燚推门进去了。
任向荣正坐在椅子里晒太阳,听到声音,他转过头来,有些惊讶地说:“你怎么来了?”
“今天除夕啊,我接你去中队过年。”任燚在心里苦笑,昨天刚刚打过电话,今天就忘了。
“哦,要过年了,怎么就过年了呢,这一年年的,太快了。”
“今年来了好多战士家属,可热闹了。”任燚收拾起他爸的日用品。
“过年……你妈呢?买菜去了?”
“……嗯。”
任燚拿上他爸的东西,推着轮椅走出了病房。
彭医生马上领着两个男护工过来了:“任队长,我们来就好了,我们把老队长送上车。”
“谢谢,这段时间辛苦你们了。”任燚和彭医生握了握手。把他爸放在这里,他真的安心和省心了太多。
“都是应该的,你们好好过年,过完年随时回来,这里什么时候都有人。”
“好的。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一路上,任向荣都沉默地看着窗外。
他爸发病的时候什么样的表现都有,有歇斯底里的,有欢天喜地的,有伤怀茫然的,也有这样沉默寡言的。他已经习惯了,他用轻松地语气问道:“老任,最近过得怎么样啊?”
任向荣没说话。
“你看你在医院这几个月,伙食挺好吧,养得白白胖胖的,我就不行了,食堂再好吃,天天吃也腻了。”
任向荣转过脸来,很认真地问:“你妈今天包什么馅儿的饺子?”
“肯定有韭菜和白菜这两样。你不喜欢吃韭菜,我不喜欢吃白菜,今年可能会放点皮皮虾。”
“皮皮虾是什么东西?”
“呃,虾米。”
“哦,那得找吴大姐,不是,找她家小吴买,孤儿寡母本来就不容易,她又病了,咱们得经常照顾她生意。”
任燚愣住了,他爸发病的时候,记忆跳跃毫无规律,以为他还在上学也是常有的,但有一个年份是他爸从来不会回去的,那就是十九年前。
因为十九年前,他爸经历了人生中最煎熬的一年,那一年,他一夕间失去了四个战友,自己被掩埋在废墟下八天七夜,九死一生。不知道是不是自我保护机制在起作用,他爸的记忆从来不去那一年。
可是刚刚说的那段话,正是十九年前。
吴大姐是当年一个菜市场的个体户,以卖海干货为生,小吴是她的儿子,也是他童年玩伴之一。十九年前,吴大姐突然生病住院,还在上初中的小吴辍学去替她摆摊。他本来并不会对别人家的事记忆这么深,可偏偏是那一年,同样是他们整个家最煎熬的一年,发生的太多事都让他印象深刻。
任燚看了任向荣一眼:“爸,你的腿好点儿没有?”宝升化工厂爆炸案,他爸伤了腿,为老年之后的行动不便埋下了祸根。他想知道他爸现在的记忆是在爆炸前还是爆炸后,那是一段很残酷的记忆,他爸在清醒状态下可以平静地回忆,但如果现在对他爸来说,爆炸案才过去没多久,那对他的情绪影响会非常大。
“哎,怎么都回不到从前了。”
任燚听着心里一沉,立刻变得小心翼翼:“会好的,医生都说会好的。”
“不会好的。”任向荣伤感地说,“有些伤是不会好的,就像人死了就不能再回来。”
任燚看着他爸难过的样子,心里也十分难受。
前段日子,他确实有一股想要找人倾诉的冲动,而唯一能够理解他的心境,又与他最亲近的,只有自己的父亲,可他最终没敢去,他既不想让他爸担心,也不想让他爸过多地回忆当年失去战友的痛苦。
可他爸却偏偏回到了那一年。
见着前面开始堵车了,任燚从他爸的包里翻出一个眼罩:“爸,你把椅子放下,睡一觉。”
通常睡一觉他爸的状态就能转换。
任向荣也似乎真的累了,放下椅背,戴上眼罩,很快...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