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不去懂得这些。
卢湘没有教过她,顾长德没有教过她,顾平谦没有教过她……她学到的所有都关乎善与美,就连她残缺的畸形的心脏,在卢湘口中也以“上帝为了标记你的独一无二,才赐予这个礼物”这样过分梦幻的言辞来矫饰。
可现实扒开来,是不忍直视的。
她曾为此恐惧人,像恐惧引她开车上卢潭山的陈恩雨,像恐惧每一个指责她杀人未遂的言语暴力者。
她以为现在的自己涅槃重生,却发现原来没有。
在重逢蒋行与陈恩雨的那一霎,她竟还是会痛。
为那份收场不堪的初次悸动,为人性最灰暗处瞥遇的滔天恨意。
*
“你理她干什么?那种人……下次直接当看不见就行了。”
蒋行在工具区心不在焉地检查板子,良久没听到陈恩雨回应,便抬起头。
工具区是开放式的,三面墙,一侧只有卷帘拉门,几乎全天开着。
陈恩雨正抱肩站在门口,望着喧嚣的某处滑板区域,沉默不语。
“恩雨?”
蒋行走过来要抱住她,却被她回身挡开,不轻不重地推了一把。
“你和我说实话,蒋行。”
陈恩雨神色严肃,他便安静下来,沉默了。
“你的伤,真的没问题吗?”
蒋行命令自己直视她的双眼,却没能立刻回答。
上次,医生诊断他为半月板三度损伤,但肉体的伤可以靠静养恢复,并没有大碍。有问题的是医生下的另一个诊断。
可他不能够说,无论和谁。
*
“你可能患有CTE。”
“CTE?”
“慢性创伤性脑病,简单说就是会导致患者脑功能退化的疾病。迄今为止无法治愈,患病人群大都是脑部经常受到伤害的人,比如撞到水泥地或者头部重击。”
*
而滑板选手,恰恰是经常摔出脑震荡的人群之一。
对于滑手来说,摔到后脑勺,眼冒金星、视野狭窄都是家常便饭,大多数情况都不耽误滑手站起来继续玩。
蒋行是这类对摔到脑袋不甚在意的滑手之一。但很不幸,他是极少数因此罹患CTE的滑手。
CTE发展到最后阶段,会发生痴呆,运动障碍,面部肌肉衰退等症状,甚至会使人有抑郁和自杀倾向。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蒋行执意离开年俸极高的海外公司,回到国内签约了AE。
如果一定会发生不幸,他希望自己能在最后时刻落叶归根。
但他至今不敢告诉陈恩雨这件事的真相。
他怕她会伤心。
“没什么大碍,一点膝盖伤而已。我之前不是伤过好几次了,养几天就好了。”
陈恩雨仔细打量他的表情,似乎在判断他话里的真假。
但很快她就放弃了,点点头道:“好吧。”顿了顿,又道:“我出去走走,一会儿回来。”
事实上陈恩雨并不相信蒋行的话。
作为他的经纪人,陈恩雨起初就极力反对蒋行归国,但最后拗不过他,才勉强同意。
放弃百万年薪,签到AE这个名不见经传的滑板队,对蒋行来说百害而无一利。
和很早就和他绑在同一条命运上的陈恩雨,也不禁开始考虑到自己的前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