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迦若,即使她一身黑暗,也会忍不住向往光明。而容玉,两个同样阴暗的人,他们在一起,便如坠入沼泽的人,谁也救不了谁,挣扎之间只会陷落地更快,直至满身泥泞,洗也洗不净,爬也爬不出来。
看着临近崩溃的女子,容玉却是向前几步,俯下身来,亲昵地俯身蹭了蹭她的鬓发,心满意足道。
“蜜蜜,你想救李意泽,那么今天和明天,我等着你。知道么?栖梧宫很漂亮,你一定会喜欢的。”
语毕,他悠然起身,闲庭信步一般,缓缓踩着青石板小径,向着远处掩闭的垂花门走去。沿途时不时仰首,似乎在打量着院内景致,眉目间神色若有所思。
李意欢在枇杷树下抱膝而坐,静静举目,可见枝丫上结满了明黄的果子,间或引得迷途的云雀停驻一二。扁平的尖喙,好似初春抽芽吐苞的柳条嫩蕊,整个的感官尽是淡淡的黄色,它们浅尝辄止的喰啄一二,又很快振翅飞走。
像含了一口烧酒在喉头,她因此有个念头,也许再过几年,几月,甚至几天,庭院还是那个庭院,只是地上长满杂草,台阶上铺满青苔,顽鼠鬣狗兀自占山为王,成了新的主人,到处都面目全非。
没人会知道它曾经的模样,那些一去不回的好时光,悉数埋葬在回忆里,并随着年岁而逐渐淡薄,成为捉不住的晓风残月。
李意欢曾认定,一切悲剧的始作俑者是容玉。是以,她狠下心想要从源头上做个了断,前前后后差人使了无数法子,意图将他置于死地。然而结果却总是临门一脚,棋差一着。
昔有佛祖割肉喂鹰,是为救赎,彼时她以身饲虎,却是工于心计,旨在屠戮证道。
床笫之私,她第一次主动迎合,张开双臂环上他的脖颈,于他挺拔凉薄的下颚,附下扎实且细密的一吻,一番动作勾的他低下头来。
容玉眸色深沉,翻滚着令人心惊的欲色。握在腰间的手不断收紧,颈项间随之一片湿热,男子的唇息蜿蜒在她清冽的锁骨上,所到之处,酥麻遍布。
像是忽逢巨大喜悦所带来的茫然,他的呼吸是迫切的,似乎亟待确认什么一样,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在耳际垂唤她的小字:“殿下,是真的么?蜜蜜,蜜蜜……”
李意欢勾唇,温柔问道。
“阿玉,喜欢我么。”
他道:“喜欢,喜欢极了。”
她微微眯眼,像是饱食后餍足的猫儿,娇态可掬,又慵懒地问道:“有多喜欢。”
容玉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喜欢到日思夜想,无法自拔,梦里梦外都是蜜蜜。”
“是么?”
听到这个答案后,她哼笑一声,笑意缥缈,淡薄稀疏的一层,不达眼底。容玉有片刻的怔愣,旋即反应过来,急道。
“蜜蜜不信么?你要如何才信我?”
李意欢看着塌上害羞纯情的少年,极致的天真与生性的残酷,两种最矛盾的东西,却能交织融合于他身上,并呈现出古怪的和谐,到底历经什么,才能饲出这样的人呢?
她垂眸,慢条斯理道。
“那么……我想要一样东西,不知你肯不肯给。”
容玉毫不犹豫,仿佛立下誓言一般,向她许诺。
“殿下想要什么?只要你要,只要我有,尽我所能,倾我所有。”
她于是贴近他的耳际,环住他的脖颈,轻轻呢喃道。
“那么,就请你……为我去死吧。”
她的一刀距离他的心脏,只偏差了半厘。虽未致命,却到底伤及肺腑,即便侥幸活下来,也会留下不可痊愈的顽疾,余生恐怕尽要在病痛中度过了。
前来看诊的医官面色凝重,语气惋惜。
“尤其公子还是习武之人,这一伤,以后便再做不得什么打打杀杀的活计了。”